第1章(第2/2頁)

孟弗忽然間頭疼得厲害,她應該做一個事事順從夫君的好夫人,做一個人人稱贊感念的當家主母,但是然後呢?她做到這一切又能怎麽樣呢?

孟弗有些茫然。

最後,她對謝文釗:“讓我想想吧。”

謝文釗表情柔和了些,似乎有些內疚,他抿了抿唇,語氣有些生硬地說:“現在不是很急,你慢慢想,等你病好了再搬也不遲。”

孟弗應了一聲,謝文釗覺得這事應該是成了,之後隨口囑咐了兩句,便從霽雪院離開。

他離開不久,侍女青萍端著藥碗從外面走進來,站在床邊道:“夫人,該喝藥了。”

她話音落下,一陣錚錚琴聲從汀水閣的方向傳來,曲寒煙住在那裏,這琴自然也是她彈的。

青萍偏頭往外看了眼,隨後不忿道:“彈彈彈,就知道彈,夫人您彈得比她好多了,您為什麽不彈琴啊?從您嫁進來,奴婢就再也沒聽您彈過琴了?明明侯爺那麽喜歡聽琴。”

孟弗沒有回答青萍的問題,她伸手接過藥碗,把碗中湯藥喝盡。

喝了藥孟弗又有些困倦,臉上依舊泛著病態的白,她剛要躺下歇息,外面就傳來姨娘們的爭吵聲。

青萍說替她出去看看,然而時間過去許久,爭吵聲仍沒有停止。

孟弗仰起頭,面無表情地望向帳子頂上的芙蓉花,這兩年來,她越來越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好像被縛在一張厚厚的龜殼裏面,四面八方都是堅固冷硬的墻壁,無法活動,無法呼吸,她好像注定這一生都要被囚在裏面,直到頭發花白,牙齒脫落,直到呼吸和心跳全都停止,她的棺槨長埋地下,她都沒有辦法掙脫出來。

那些嘈雜的聲音在她耳邊漸漸遠去,她忽然想起十三歲那年的上元節,她與家人走散,沿著郊外的那條潯河一直向南走,河面上漂浮了許許多多的河燈,像是天上的星星落進了水中,有黑衣的少年坐在高高的河床上,他冷著臉,一副誰也不想搭理的模樣。

十三歲上元節的晚上她差點死在一群流氓手裏,是少年救下了她。

那是她離掙脫這個樊籠最近的一次。

少年將禁錮她的鐵墻撕出一道口子,亮晶晶的星星順著那道裂口掉落進來,她猶豫地伸出手,可是最終沒能握住它。

如果有一天還能再見到那個少年,他見到這樣的自己,一定會很失望吧。

孟弗閉上眼睛,漸漸睡去。

沉沉暮色壓在皇城的千重宮闕上,紫宸殿裏燈火通明,年輕的天子坐在長案後面,迅速翻看眼前的奏折,隨著翻過的奏折越來越多,他的臉色也愈加陰沉,仿佛下一刻就能滴出水來。

終於,他忍不住怒火,將手中的奏折往地上重重一摔,騰地站起身,背著手繞著長案開始轉圈。

太監高喜邁著小碎步趕緊跑來:“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太醫說了您最近不要動怒,對您身體不好。”

李鉞聽了這話反倒更加生氣,他指著地上的奏折,怒氣沖沖道:“是朕想要動怒的嗎?你看看他們說的什麽話?圈裏的豬叫的都比他們好聽!過年殺豬的時候怎麽不把他們一起給宰了!”

高喜一個太監這個時候可不敢隨便插嘴。

“不想考績?”李鉞扯著嘴角冷笑,“呵,一個個說的冠冕堂皇,心裏盤算的小九九朕會不清楚?”

聽到李鉞的笑聲,高喜跟著後背一涼,他勸道:“陛下您先消消氣,消消氣,您這身上還有傷呢。”

李鉞身上的傷是前幾年在北疆打仗的時候留下的,後來好不容易找了位神醫能給治好,只要求他在三個月內不能動怒不能上火,結果這傷硬是拖了三年還沒痊愈。

“有就有吧!不治了!”李鉞惱火道,“整天看著這些蠢貨,朕氣也氣死了。”

這哪兒能不治?這位陛下脾氣一上來跟個小孩似的,高喜心道這明日得跟神醫說一聲,三個月又得從頭算了,眼下還是得先讓陛下息怒,他道:“或許明日早朝諸位大人就明白過來了。”

李鉞斜睨了高喜一眼,又呵了一聲,高喜這還沒睡覺就開始說夢話了。

高喜被他這一看,頓時覺得自己脖子也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