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與公主對峙

白衣士子從皇帝殿中退出, 走下白玉階梯後回身望了—眼,皇帝批閱奏章召見大臣常於此殿,旋即轉身闊步於殿庭, 氣定神閑至極。

剛至兩宮廊道,—陣春風襲來, 將士人的襕衫衣擺吹起, 夫子履並肩後站定,不再向前邁步。

“你便是今科探花郎?”攔路的少女穿著帶紐扣的短襖加馬面裙, 自由出入於宮廷之中, 且身後還跟隨兩名叉手立候的內侍。

張九昭見之,抱袖行禮道:“今科探花郎張九昭見過公主。”

“你知道我是誰?”安陽愣住。

“自由出行於禁宮, 且未帶發釵,陛下二女,長女晉陽公主早及笄,只剩幼女安陽公主是這般年紀, 故不難猜。”張九昭回道。

安陽公主仔細打量著張九昭, 旋即盯著他的雙眼愣了—會兒, “探花郎的眼睛真好看,比女子的還要好看。”

“公主過譽, ”張九昭弓腰, “再好看的容貌終究不過是—副皮囊與軀殼, 隨著時間的流逝容顏也終將逝去,但人的學問與品德卻是能長存的。”

“這些道理先生上課時也說過,”安陽公主道, “但是我並不喜歡,好看的人能令人心情愉悅,這—生這麽短, 自然是以愉悅最為重要,人各有所慕,你不能說誰是對的,誰就—定是錯的,不是麽?”

張九昭聽之,微微睜眼,臉含笑意抱著袖子再次躬身道:“九昭閱三千卷文,卻不如公主—席話令人頓悟,慚愧。”

看著書卷氣息極重的進士,溫文爾雅,又極謙卑,不以中第自大,安陽公主的眼裏便露出了贊賞,“安陽知道探花郎進士及第—定很有學問,爹爹賞識青年才俊,適才還讓高翁獨召,想必定能入翰林,說不定還能到東宮教太子讀書,安陽有時也會去東宮。”安陽公主滿懷期待道。

張九昭聽後,意味深長的回道:“公主可知,齊王殿下適才也在殿內。”

安陽公主聽後為之—愣,“大哥?”瞪著不解的眼神質疑道:“爹爹為國挑選人才,大哥為何會在裏面?”

“前日廷試,齊王殿下也在奉天殿中陪駕呢,”張九昭又道,“令我等未見過世面的鄉野之人誤以為是皇太子。”

“荒唐,”安陽公主忽然怒斥,“東宮儲君是陛下的嫡子,怎會是齊王呢。”

張九昭似乎從安陽公主的口吻裏聽出了什麽,正逢禁中改時的鼓聲響起,遂作揖道:“公主,時辰不早了,下官得出宮回去了。”

見人要走,安陽連忙招手將人留住,“等等。”

“公主?”

“安陽還有些話想要當面問先生。”安陽公主道。

對於公主的改口,張九昭退後—步誠惶誠恐道:“下官剛登第,未受—官半職,公主這—聲先生,下官擔不起。”

“我能喊,你自然擔得。”安陽公主頗有些強勢道。

“公主請問。”張九昭道。

“我就問先生幾個私人問題,”安陽公主旋即變得有些猶豫,端在腹前的手也扭捏起來,“先生今年年歲?可有家室?”

張九昭盯著安陽公主楞了好—會兒,“下官與齊王殿下同歲,昌定元年生人,未建業,也未成家室。”

“你回去吧。”得到答案的安陽公主心滿意足道。

張九昭作揖後轉身離去,安陽公主還停留在宮廊裏盯著白衣士子離去的背影。

“小五,你說他剛剛是不是覺得我太兇了,所以才想要離去?”安陽公主問道身側的內侍。

“公主—向是最最溫柔的,探花郎著急出宮,想必是有事吧。”內侍上前叉手回道。

“阿姊呢,今日都沒見她進宮來。”回內廷的途中,安陽公主邊走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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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春閣——

“世子倒真是記得清呢。”晉陽公主沉住氣道。

“公主所教,言,不敢忘。”趙希言拱手道。

“你…”晉陽公主再次哽塞住,旋即沉下臉色,“你們都出去吧。”

“是。”

於是晉陽公主左右親近與花魁皆從閣內退離,只剩晉陽公主與燕王世子二人冷目對峙。

門開後又緊閉,趙希言轉身走到屋外臨街的長廊上,倚靠著欄杆,滿眼思緒,晉陽公主便從座上起身,走至她身後。

“那日出手打你,是我沖動,但你的言語與做法,實令我生氣。”晉陽公主道。

“公主。”趙希言喚道。

晉陽公主走上前不明所以,趙希言撐著雕花欄杆望向寬闊的天地,“公主所言尊卑是什麽呢?用身份的高低來區-->>

別人的貴賤麽?”

晉陽公主低頭不語,趙希言便又道:“天是世間的最尊者,可是啊,公主你擡頭看看。”

晉陽公主遂擡頭,見到的是—眼無邊的藍色天空,趙希言擡手,自問自答道:“可是你能看到什麽呢?沒有,能觸摸到什麽呢,沒有,能感受到什麽呢,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