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這天下午,宜圖就坐在賀先生的書房裏,一盞歐式台燈亮著,昏暗的光線照不到桌子的那頭,也照不清老人疲倦的臉。

宜圖捧著書,給這位男主讀了三個恐怖故事。

他讀的很慢,甚至有些時候故意停頓很久,如果賀先生不出聲提醒,他就把握著這微妙的界限,繼續拖延時間。

好在老人的精力有限,宜圖讀書的聲音又輕飄飄的沒有力量,故事總是斷斷續續。

他想出聲提醒,但這位護工好像知曉他的心思一樣,尚未開口就接著讀了下去。

賀先生窩在輪椅裏睡著了,宜圖輕輕的合上書籍,小心翼翼的將人抱到了臥室裏去。

明明看著很高大的男人,在衰老之後,輕的有些可怕。

宜圖注意到了他空蕩蕩的褲口,雙腿殘廢之後,肌肉全部萎縮,早已失去了知覺,看上去竟然有些可憐。

宜圖關上了臥室的門,自己一人在室內來回的踱步、打量。

這一關他並不知道怎麽過,但直覺告訴他,這很有可能就是最後一關。

他走到書房將那本故事集重新拾起,反復的去翻,去看。

賀先生說,他的愛人將約定的時間寫在了故事集裏。

但到目前為止,宜圖所經歷過的這些恐怖遊戲,並沒有明確涉及到具體的時間。

沒有哪個日期能與一個愛情故事對得上號,除非這個故事尚未出現。

想到這,宜圖只覺得心臟陣陣收縮。

他知道,自己已經快要熬不住了,沒有人能在無限循環中存活下來。

它消耗的不僅僅是時間生命,還有身而為人的意志。

宜圖焦慮的咬著手指,很快白皙的指頭就被咬出了血。

感覺不到疼,一時之間,他的思維飄散的很遠。

他想到了跳崖的許蘅,想到了黑色石碑上的字文,想到了江寒嶼轉身離開的背影……

它們變成一張張黑色的大網,將宜圖團團圍住,勒得他快要窒息過去。

瘋狂與理智,在他看來其實並沒有界限,他想到了那間白色的治療室,想到了他的主治醫師。

他一直都是找不到門的病人,是原地踏步的旅人。

宜圖的意志在消沉,以一種肉眼不可見的速度,生的希望越來越遠,尋死的想法也就越逼越近。

有一瞬間,他甚至覺得這一關的試煉,或許就是等待死亡。

只有獻祭了自己,才能擁抱到死亡之神,成為祂的信徒,成為祂的神明之子。

但那一瞬間其實很短,宜圖只敢想一想。

他舔舐著自己的上顎,嘗到了血的味道,依舊感覺不到真實。

他站在昏暗的房間裏,像一具沒有意識的喪屍,稿枯的面容,佝僂著的背,反正不像一個活人。

晚飯期間,帕姬過來給賀先生送飯,宜圖也領到了屬於自己的那份。

像這樣的歐洲莊園,領主都會有自己的傭人和奴仆用來種地、畜牧,以保證莊園的自給自足。

帕姬沒有管宜圖,她進了房間好似叫醒了賀先生。

宜圖則默默端著飯去小桌子上用餐,偶爾能聽見帕姬與主人低低的交談聲。

沒一會兒,帕姬端著餐盤出來了,宜圖擡頭瞥了一眼,幾乎沒有動過。

帕姬眼睛向下瞥了他一眼,甚至連頭都沒有低一下,轉身離開了房間。

宜圖根本不在乎,想了想,他還是端著餐盤走到了賀先生的臥室門前。

還沒想好措辭,便聽見門內傳來男主人疲倦的聲音。

“宜圖,我需要休息一會兒,請不要來打擾我。”

宜圖愣了一下,一個老人的聽覺會如此靈敏麽?更何況他的腳下還踩著羊毛地毯。

“好的,賀先生。”

宜圖在書房裏坐到了十點多,賀先生的臥室內一直沒有動靜,於是他覺得回房休息。

他的房間就在書房的右側,距離賀先生的主臥沒有多遠。

大抵是這一天太過平靜,又或是宜圖沒有將那本故事書讀完,帶來了一些安全感。

他很快便睡了過去,他以為這一天晚上不會發生什麽。

在故事沒有講完之前,他不會再次進入恐怖循環。

但是他錯了,入睡之後的他,仍舊在補寫故事集。

空曠的無名小鎮,黑壓壓的天空,以及他腳邊摔死的各類鳥禽。

宜圖的眼裏有些迷茫,很快便被麻木所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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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工房間的門沒有上鎖,以便男主人隨時都可以推開。

輪椅在上好的羊毛地毯上滾動的很慢,甚至有些吃力,但唯一的好處就是,它不會發出任何聲音。

男主人在護工的床邊停了下來,黑暗之中,任何神情都被隱藏,只有那雙死死盯著床上之人的眼睛還算明亮。

宜圖並不知道自己房間裏發生的一切,他的身體仿佛被什麽東西死死的壓在了床上,無法掙紮也動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