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可能因為是單眼皮,也可能因為那狹長的眼型,陳景深的眼神總透著一股生人勿近的意思。

用喻繁的話來說就是欠揍,很欠揍。

但當陳景深低下來認真地看著某處或者某個人的時候,那些常年繃著的防備和冷漠又會消失,烏沉的眸子也變得很亮。

如果一開始,你就用這種禮貌的眼神看我,那我也不會找你茬了。

喻繁很莫名其妙地想。

直到身後傳來一陣零散的腳步,喻繁才終於徹底回神,嗖地一下收起了自己的手。

幾秒後,他又想到什麽,伸手狂揉自己的耳朵。

左寬聲音由遠至近:“不是,我說你跑這麽快幹什麽?胡龐又沒在後面抓你……而且你拽著學霸幹嘛,我們是要去幹架誒,學霸還能跟著去不成?”

陳景深站直身,淡淡道:“我一起去。”

眾人默契地沉默了幾秒:“……”

左寬很虛偽地說:“這不好吧,萬一又磕著碰著,我們也負不起責。”

主要是覺得你會拖後腿。

“沒事,我們這好多人呢,學霸你別擔心,肯定把你這一份也還給他們。走唄喻繁,趁現在午飯時間……”左寬盯著前面的背影,皺眉,“你一直揉耳朵幹嘛?都揉紅了。”

“蚊子叮了。”喻繁冷酷地說。

左寬:“那你背對著我幹什麽?”

“不想看你。”

“……”

你是真的一丁點兒都不禮貌啊。

左寬:“那您往前走幾步?去隔壁學校給你報仇去。”

左寬是典型的叛逆學生,從小愛看《古惑仔》。

他執著這件事,一是想幫喻繁出氣,二則是享受那種打群架給他帶來的威風和“名氣”。說不上來哪個因素比例占得更重一點。

喻繁高一的時候跟他玩過一陣子,見他天天喜歡跟人約架,就漸漸不再跟他到處亂混了。

“今天不去。”喻繁說,“我回去了。”

左寬:“……?”

喻繁揉夠了,手抄進兜裏頭也不回地往校門口走,走了兩步又停下來。

他扭過頭,冷冷地橫了陳景深一眼:“還有你……滾回家去。”

喻繁到家後洗了把臉。

他看著前額被沾濕的頭發,心想是不是該剪頭發了。這玩意一長,打架時容易被抓頭發,馬上就會處於劣勢……

擱在洗手台上面的手機振了一聲,喻繁手在毛巾上蹭了蹭,拿起來看。

【s:我到家了。】

下一秒,一張繁繁照片發了過來。

陳景深抓著狗脖上的皮革項圈,手腕間的線條微微凸起,半強迫地把正在睡覺的可憐狗狗叫醒營業。

煩不煩,誰想看你的狗。

喻繁盯著狗看了一會,又低眼去看拽著狗的手,直到不知誰的消息發過來才面無表情地鎖屏。

他站在鏡子前沉默,然後伸手擰開水龍頭,又沖了一次臉。

-

周一,早上七點半就出了太陽。

喻繁到校的時候校門已關,裏面正在奏音樂。他繞到後門翻墻而入,直接逃了升旗回教室。

教室裏空無一人。

喻繁兩手抄兜,邊打哈欠邊回座位,走了兩步忽然瞥到什麽。

他停在黑板報前,擡頭一看。

某張他們班在運動會上拿到的獎狀膠帶脫落,有一角垂落下來,遮住了獲獎人的名字。

但喻繁不用看就知道這張獎狀是誰的。

喻繁扭頭回座位,打開自己旁邊的窗戶,讓新鮮空氣灌進兩天沒開過的教室裏,然後一頭栽倒課桌上準備睡覺。

他死魚般地趴了幾分鐘,把腦袋往窗戶那頭一偏,慢吞吞地睜開眼。

下一秒,喻繁從桌上起來,去講台的抽屜拿出膠帶。然後拎起自己的椅子往後走,“砰”地一聲擱到了黑板報前。

他踩上椅子,伸手把獎狀掉落的那一個角展平,露出“陳景深同學”五個大字。

年級第一連個獎狀都貼不好,真沒用。

喻繁撕開膠布貼了好幾層,然後想了想,幹脆把剩余幾個角全都加固了兩層。

處理到最後一個角的時候,門外傳來模糊的腳步聲。

喻繁此刻一只手掌還貼在墻上,企圖把那張獎狀摁牢。

他還沒有反應過來,下一秒,教室後門出現一個高瘦的身影。

喻繁反射條件地扭頭,猝不及防地跟獎狀的主人撞上視線。

陳景深站在後門,兩手自然地垂在身側。或許是剛聽完校領導緣故,神色有點疲懶。

兩人一動不動地對視了一會,陳景深突然挪開眼,看向他手掌按著的地方。

喻繁:“……”

有那麽一瞬間,喻繁想把手裏的膠布吞了。

喻繁的臉色從困倦到愣怔,再到茫然,最後是帶著一點想殺人滅口的冷漠。

但凡是個求生欲強一點的人,都知道這會兒該閉嘴裝瞎。

陳景深問:“在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