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青梅之約2(第2/3頁)

江蘊便眯起眼睛,由他去了。

因為那些汗液沾在身上,的確很難受。

擦到腰腹位置時,隋衡動作忽一頓,因看到橫亙在雪白肌膚上,一道極淺的疤痕,雖然經年日久,已經快看不出顏色,甚至看不出痕跡了,但他實在太熟悉江蘊身體了,別說一道疤痕,便是新長出一粒小痣,他都能第一時間瞧出來。

隋衡愣了愣,問:“這是……”

江蘊不許他看,讓他擦別處。

隋衡不傻,很快就猜出來答案,石化片刻,問:“從這裏出來的?”

江蘊咬唇瞪他:“不然還能從哪裏出來?”

隋衡說不出是什麽滋味。

難怪他之前一直遮遮掩掩,不肯讓他掀開衣袍看,原來他為了生那個小崽子,竟吃了這麽大的苦頭。

而那樣重要的時刻,他卻沒有陪在他身邊。

隋衡神色再度陰郁下去,和自己生氣。江蘊體貼地拍了拍他的臉,道:“孟神醫醫術高超,又有特制的麻醉藥物在,我其實沒什麽感覺,而且小家夥一直很乖很聽話,從來沒有鬧過我。連孟神醫都誇他聰明。你和小家夥相處了那麽久,難道沒覺得他很乖麽。”

隋衡想了想那小崽子看自己時冷冰冰的眼神,忽然有些心虛,但要面子的太子殿下是絕對不會承認自己被兒子嫌棄的。

他道:“那是自然的,見了孤,回回都抱著孤的大腿,不肯撒開。”

隋衡還是研究陣法一般,盯著那道疤痕研究了很久,大約確是得益於孟輝高超醫術,那處愈合完美,其實已基本上看不出痕跡。但隋衡懷疑道:“真的能出來麽?”

江蘊已經不想和他討論如此羞恥的話題,照著隋衡肩頭,輕輕咬他一口,讓他快點擦別處。

這點力道,和小貓差不了多少。

江蘊體力仍不支,本來還想和隋衡聊聊齊國的事,但這一番折騰,沒等隋衡擦完,就趴在隋衡肩頭,睡過去了。

隋衡不敢有絲毫松懈,迅速擦完,動作極輕的把人放下,讓醫官直接睡在隔壁房間,自己則徹夜守在床邊,用毛巾敷在江蘊額上,繼續幫江蘊降溫。

接近黎明時,江蘊燒總算退了些。

隋衡松口氣,將毛巾取下,起身,準備去叫醫官過來再看看,剛推門出去,親兵就過來稟:“殿下,外面有段侯府的人求見。”

隋衡說知道了,先讓醫官去給江蘊診了脈,下樓,就見客棧外站著一個容儀清雅,一襲墨裳的男子。

隋衡略感意外。

段侯問:“可以讓我見見他麽?”

醫官已經退下,室內燃著安神的熏香。

隋衡抱臂守在門外,段侯在門前停了片刻,獨自推門進去,背著昏暗晨光,走到床前,坐了下去。

江蘊靜靜躺在床帳內,羽睫垂落,在鼻梁下落下淺淺兩道影子,即使昏睡中,依舊維持著一國太子應有的優雅禮儀。

望著這一縷骨血,這個與他血脈相連,卻從未得到過他任何疼愛的孩子,段息月胸腔窒痛,心痛如絞。

然而這一世孽緣已成。

他虧欠他的那些歲月,如一個無底深洞,是無論如何也彌補不回來了。

他甚至不知道,該以何顏面面對他。

他想起多年前那個夜裏,他也曾抱起過他。

瘦瘦小小的一只,蜷縮在他懷裏,緊抓著他的衣角,像幼鳥依偎母鳥一般,是那樣渴望他的懷抱,仿佛用盡了整個生命的力量,在靠近他。那是他第一次抱他,也是最後一次抱他。

只是那時的他,心中被仇恨與憤懣充盈,每當看到這個孩子,都會想起來那些不堪的日日夜夜。即使知道每日他都會背著宮人,偷偷溜到自己的殿前聽琴,他也故意視而不見。看著那樣玉雪漂亮、努力奔向自己的小不點,他有時也會忍不住心軟。他曾在他睡著時,為他拂去身上落葉,揮袖趕去蚊蟲,也曾把他交給宮人帶回去。

但那個人太步步緊逼了。

他稍微一點心軟,便會被他視作軟肋。

他最終還是將他拋下,抱著魚死網破、玉石俱焚的決心逃出了那座囚籠。

他的出生,不是他能決定。

他也無法為他提供安穩富足的生活。

他以為,隨著時間流逝,他會慢慢忘記他,卻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八年前,他會獨自一人跑來齊都找他,並因為他的緣故,傷痕累累,受盡苦楚。

若是知曉他來過,他便是再鐵石心腸,也不會任他流落在外,不聞不問。

一年前,聽聞他曾來過齊都,他派出暗衛,連夜找遍了城中所有客棧,都沒有找到他蹤跡。他恍然明白,那個孩子,自始至終都並未想打擾他。

那時他斷沒有料到,早在八年以前,他就來過,並在他的眼皮底下,流落青雀台整整三年。

大錯已經鑄成。

這一生一世,他永無法洗清這樁罪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