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撥弄

“簡遲,你的身體並沒有不舒服,對嗎?”

“我……”

“我從開始就發現,你似乎很不想看見我,”季懷斯在笑,莫名讓簡遲讀出一絲落寞,“是我做錯了什麽嗎?”

簡遲答不上來,每一句話都像在步步緊逼,無法呼吸的緊張化為繩索繞在喉嚨口,半晌,擠出四個字:“不是這樣。”

“我原本以為你會帶張揚過來,”季懷斯的話音不輕不重,像是一記鐵錘悶悶砸在簡遲的胸口,“你好像一直很在意白希羽的情緒,把他往我這裏推,是我的錯覺嗎?”

不,不是錯覺。

季懷斯太敏銳了,或者說他們所有人都比簡遲想的更加敏感。他只是偶爾會將余光放在白希羽的表情上,餐廳落座時將更近的位置留了出來,把話題朝著他們的方向引導,這些細微的舉動全被季懷斯捕捉出了不尋常,他根本無從否認。

“簡遲,”也許是將沉默當作成某種信號,季懷斯輕輕按住簡遲的肩膀,“我沒有生氣的意思,只是想知道為什麽。”

簡遲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告訴他你們本該這樣約會,白希羽也會就此喜歡上你嗎?望著季懷斯微沉的雙眼,簡遲心底像是打翻了調料品,混雜出一股復雜的味道,“抱歉,我現在沒有辦法解釋。”

比起用更多的借口欺騙季懷斯,簡遲選擇了逃避。

他已經做好看見季懷斯失望的表情,或是聽到下一句詢問,季懷斯卻松開他的肩,眼底沒有簡遲以為的失望或是不滿,輕嘆一聲,嘴角的笑容噙著淡淡的無奈,“我明白了,等你願意解釋的時候我會再問一遍,你剛才什麽也沒有吃,肯定餓了,我知道附近有一家不錯的餐廳,這次你還準備拒絕我嗎?”

簡遲確認了兩遍,終於確定話題從一開始的‘為什麽撒謊’突然跳到了吃飯,疑惑地開口:“你不是已經吃過了嗎?”

“我剛才擔心你,沒有來得及吃上幾口。”

“那白希羽……”

前去打開車門的季懷斯停下動作,沒有回答,簡遲卻從他的眼中讀出了打斷的意味,聽見他緩慢說道:“從現在開始,不要再提別人的名字,你剛才差點把我騙了過去,這個小小的要求應該不算過分,對吧?”

簡遲又有一種熟悉的感覺,像是掉進了一個絲毫不像陷阱的漂亮坑裏,暈乎又遲疑地應了一聲‘好’。季懷斯舒展開一貫溫和的笑容,護著他的頭頂,關上了車門。

白希羽並不在車上,簡遲下意識想問他在哪裏,想到剛才答應的要求又默默合上了嘴。轎車停在一家並不顯眼的街道前,簡遲跟著季懷斯繞了幾個彎,才看到一家隱秘的店面,打一眼看去根本不像餐廳,說不出名字的花草盆栽擺滿了整整一圈,有的掛在門上,有的幹脆置在地上,簡遲小心翼翼地看著腳下,確保沒有踩到任何東西。

餐廳內裏和外面看去截然不同,像是誤入了另一個世界,由精致的花卉裝飾整個空間,簡遲聞到一股舒服的淡香,無數種花香混合在一起,絲毫不覺得突兀難聞。

“這裏是我幾年前發現的地方,是不是很隱蔽?”

簡遲收回觀賞的目光,點了點頭,“很漂亮。”像是某個花園博物館。

季懷斯望向簡遲的眼睛,“他們的菜單是用花來命名,我喜歡梔子花,經常點這一份,你呢?”

話題不由自主地被他牽引過去,簡遲腦海中浮現出一抹紫色,“紫藤花吧。”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說過我的胸針很漂亮,是因為想到了紫藤花嗎?”

簡遲已經對季懷斯的細心不覺奇怪,喝了一口剛剛送上來的花茶,“嗯,以前上學經常能看見。”

季懷斯輕抵著下巴,含著說不出的意味,“轉到聖斯頓以後會想念原來的學校嗎?”

“偶爾,”簡遲及時停下了話鋒,沒有將更多事情抖露出去,“你為什麽喜歡梔子花?”

“我原本還在想,如果說太多自己的事情會不會讓你覺得無聊,”季懷斯忍俊不禁地彎了彎眼,“其實沒有什麽特別,我母親很喜愛梔子花,每次演出都會別一朵在耳後,漸漸成為了她的標志,也影響到了我,總覺得不聞到那個香味會少了點什麽。”

這個表述讓簡遲生出一種莫名的熟悉感,他有些不確定地抿了抿唇,“你的母親……是杜婉嗎?”

“我每次和別人介紹起她都不用直說名字。”

簡遲實實在在地怔忡了幾秒。杜婉,這個名字不用加任何前綴修飾就足以震撼人心,她是華國最具有代表性的女歌手,沒有之一。提到那個年代的歌星,所有人的心底也許都會浮現出四五個名字,無一例外包含杜婉。

她是一個時代的代表,用音樂架起華國與外界的文化橋梁,每場演出時別在耳後的梔子花是她獨特的標志,後來也有別的歌星效仿,卻被不少人嘲笑是東施效顰。這樣一個巨星,在十九年前沒有任何預兆地宣布了隱退,遍布全球的歌迷都為她的決定扼腕悲慟,時至今日,都能在各個社交媒體看見杜婉的板塊,簡成超那個用了八年的MP3裏也存著幾首杜婉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