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蠱惑

簡遲曾想過,季懷斯為什麽會提出這個選擇?

初中的時候老師評價過他的性格,遲鈍,慢熱,就像他的名字。簡遲還聽到過有人在背後說他學習學壞了腦子,對此,簡遲一半贊同,一半不認可。他思考的東西並不比其他人少,甚至有時候太多了一些,語言系統不能很好的將腦海裏的內容轉換成話語,這讓他看上去經常無法流利地回答,漸漸的,在別人眼裏成為了‘遲鈍’的代言詞。

這種在簡遲看來並不客觀的評價,不能武斷地涵蓋他整個人。在不擅長的領域裏,簡遲的選擇會格外謹慎,他可以很篤定地填下化學選擇題,但是要翻遍專業書才能寫完一份經濟報告。感情上也是同理,他沒有經歷過可以劃分為‘愛情’的一段關系,於是小心翼翼地尋找任何可以代表什麽的證據。他知道普通朋友不會像季懷斯這樣上心,更不會處處以他為先。

季懷斯對他很好,甚至太好了一點。

以往的種種簡遲都記在心裏,但是空白的經驗讓他不敢下達肯定的結論,或者說不敢。他原來一直試圖把自己放在局外人的位置,離故事裏的人越遠越好,是季懷斯朝他一次次伸出了手,模糊邊界。簡遲直到很久才反應過來,他已經牢牢地和這個故事綁在了一起。

讓簡遲徹底肯定了心中猜測,是此時此刻,看見了季懷斯手中的那枚紫色胸針。哪怕談不上了解,簡遲知道季懷斯絕對不是邵航那樣想到什麽就做什麽的恣意性格。季懷斯看上去溫和文雅,很容易讓人覺得沒有脾氣,但他又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麽,任何事情都處理得井井有條,從來不會一時興起,置身於冒險。

這樣理智的季懷斯,應該更不會為了幫助他,而賭上自己的聲譽。

簡遲看向等待答復的季懷斯,襯衫領口內露出一小截吊墜的繩,“這條項鏈是拍賣會上被別人買走的那一條嗎?”

這句話顯然並不是答復,來得有些突兀和無厘頭。季懷斯沒有生氣,取出掛在脖頸上的玉墜,流露淺淺的笑意,“我從買主那裏買了回來。”

“為什麽?”

“你說這條玉墜和我送你的那一條很像,我也這樣覺得。想到它要戴在別人身上,感覺不是很好,我還是更希望這個人可以是我。”

仿佛緩慢揭開赤裸裸的真相,季懷斯平緩的言語猶如落入水池的炸彈,讓簡遲耳邊的嗡鳴久久不散。他可以清楚看到季懷斯眼裏熟悉的溫柔關心,暗湧著撕開一角的陌生情愫,織成一張碩大的網將他慢慢籠罩,越來越難以呼吸。不,其實算不上陌生,只是他從前從未認真地思考裏面的深意,此時此刻,暴露無遺。

“季懷斯,我……”

答復太好預料,簡遲沒有說完,季懷斯已經看透他呼之欲出的忐忑,輕聲打斷:“我知道這很突然,但對我來說,這些話已經思考了很久,如果再不說出來,我怕會太遲。簡遲,我不會逼你做決定,你好好考慮一下,不要這麽快拒絕,好嗎?”

最後兩個字的尾音如風一樣輕,吹進耳裏,撥動了心裏的那根弦。

主動權分明落在簡遲手裏,答案只取決於他的一句話,簡遲卻感覺控制不住聽從季懷斯的心情,回過神時已經點了點頭,對視中看見季懷斯眼底的一抹忍俊不禁,夾雜不再遮掩的柔和縱容。簡遲感覺周圍的溫度有些高,或許只是他臉上在隱隱發熱,說出口的話難以克制地斷斷續續:“你……我是說,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為什麽?”

季懷斯的肩膀朝簡遲略微傾斜,使得距離更加親昵,不太明顯的舉動沒有讓對方察覺,揚唇泛著笑,“你知道我第一次看見你時,想的是什麽嗎?”

簡遲下意識問道:“是什麽?”

“很多年以前,我父親對我的母親一見鐘情。那個時候他還沒有名氣,母親已經是家喻戶曉的歌星,他窮追不舍了五年,結果顯而易見,他成功了。母親告訴過我,她一開始以為他和別人一樣,只是圖她的容貌,金錢和地位,但是有一次,她創作遇上瓶頸,心情很差,一向不懂浪漫的父親寫了一封狗屁不通的情詩,她是這樣形容的。父親一路跑調地哼唱了出來,母親忍不下去,給這封情詩改了一晚上的譜,父親就在旁邊說:你看,你比我厲害多了,我根本看不懂這些音符的意思,你卻能寫出一首完整的歌。這其實是《情書》這首歌背後的故事。別人說我父親古板,她覺得我父親這個人很傻,傻得有些可愛。她告訴我,當看見一個人無論他做什麽都讓你覺得可愛時,那或許就是‘你要完了’的前兆。我想,有些性格可能是從基因裏就與生俱來的。”

最後一個字音落下,簡遲終於可以聽清耳邊鼓動的心跳,望著季懷斯微深的眼眸,這才發現他們挨得很近,太近了一些,呼吸若有若無拂過臉頰,從剛才開始,他又一次陷入無法從亂糟糟的大腦裏組織出有用語句的遲鈍。季懷斯繼續說道:“有一件事情,你可能還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