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說完這句話,莊叠就踩著軟底拖鞋,信心滿滿去對付據說安裝了遠程控制芯片的微波爐了。

淩溯還沒能回過神,站在客廳的茶幾前,手裏捧著剛沏好的茶。

他大概的確是有了什麽頭疼之外的後遺症,臨床表現是腦子轉得格外慢,直到現在還沒想清楚這句話所代表的真正的意思。

淩溯一動不動地站在那兒。

他覺得自己該去幫忙對付微波爐和冰箱,但身體卻不那麽聽使喚。

莊叠似乎對這種工作很有興趣,頂著應急燈,攥著螺絲刀來來回回地到處跑。

他已經徹底摸清了淩溯家裏的格局,熟悉得就像是在自己家一樣。

那一腦袋小卷毛起到了相當不錯的支撐作用,小燈泡穩穩當當的地戳在上面,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顆會發亮的星星。

“隊長。”莊叠踮著腳對付廚房的抽油煙機,大概是順便偷吃了淩溯藏在那裏的草莓派,他說話的聲音還有點含糊,“這些東西還要嗎?”

淩溯看著那壺熱騰騰的紅茶:“不要了。”

“隨便拆,把什麽換掉都行,回頭一塊兒挑新的,這些我拜托老宋幫忙處理掉。”

淩溯聽見自己的聲音:“以後是咱們兩個住這兒,應該把東西換成咱們都喜歡,適合兩個人用的。”

莊叠很贊同這個看法。

他停住去對付熱水器的腳步,忙裏偷閑地繞了個遠,探進小半個腦袋:“那正好,我攢了一大堆獎勵點……”

莊叠停住話頭,快步跑回淩溯身邊,握住他折磨自己頭發的手。

“沒頭疼。”淩溯條件反射地回答,“我就是判斷一下是不是在做夢。”

“不是做夢,我把螺絲刀懟上去,它都不會自己拆東西。”

莊叠幫忙確認,又忍不住好奇:“隊長,在夢裏揪頭發不會疼嗎?”

他早就想問這件事了,只不過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機會,學著淩溯的動作揪了揪自己打著卷的頭發。

“會。”淩溯挺誠實,“不過沒那麽細致……仔細對比的話還是會有區別。”

雖然不是所有人在夢裏都會疼但這並不是因為夢就沒有痛感,而是因為這些人在夢中沒有將“揪頭發”和“疼痛”聯系起來。

這其實是不錯的現象——通常情況下,與現實差別越大、越沒有邏輯的夢,越不容易讓人迷失在裏面。而那種與現實無異的具體夢境,反而很容易讓人在醒來後有種沒能休息好的疲憊不適。

“可以這麽理解。在夢裏,如果我認為揪頭發是會疼的,那就會疼。”

淩溯說道:“如果我不這麽認為,而是覺得揪頭發會禿,那就會變成一個光頭……”

莊叠飛快松開了揪著自己頭發的手。

淩溯咳嗽了一聲,沒繃住擡了擡嘴角。

他俯身貼了貼莊叠的額頭,握住近在咫尺的、屬於莊叠的手腕:“真好,我們都是真的。”

……

接下來,淩溯往茶裏加了點兒蜂蜜,又去找了一把螺絲刀。

他們用了差不多一個半小時,喝完了那一壺茶,拆掉了所有遠程控制芯片,一起扔進馬桶裏徹底沖走,才把電閘重新推上去。

淩溯用十分鐘把自己塞進浴室飛快涮洗幹凈,又一頭紮進書房,盡快收拾好了工作用的東西。

因為電腦剛被他親手拆成了戰損版,任務總結的書寫工具被迫再次降級成了草稿紙和鋼筆——如果不是這裏沒有漏雨的屋頂,臥室裏又有正在按照自己的想法鋪床的小卷毛,他幾乎覺得像是回到了自己的個人夢域。

這種念頭一冒出來,淩溯就又忍不住在書房裏團團轉了兩圈。

他深呼吸了幾次,盡力讓自己顯得更穩重一點,不那麽像只追著自己尾巴打轉的貓,去客廳的書架上給莊叠拿了幾本書。

路過客廳的茶幾的時候,淩溯停下來,檢查了下應急藥箱。

雖然早已經不是第一次發作那種毫無預兆的頭痛了,但還是頭一次,淩溯沒吃任何藥,那種像是炙烤著神經的痛楚就被一點點安撫了下來。

淩溯蹲在應急藥箱的對面,看著那些被胡亂扔在裏面、已經不知不覺塞滿了整個藥箱的止痛藥盒。

他忽然迫不及待地想看見莊叠。

這種念頭非常明確,淩溯關上藥箱,順手把它塞進了櫃子深處。

他拿起自己要用的草稿紙、鋼筆和給莊叠帶的幾本書,關了客廳的燈,囫圇抱著快步回去,推開了臥室的門。

小卷毛還在努力絮窩。

莊叠剛換完一整套床單被罩,正擼起袖子往枕套裏塞枕頭,聽見開門聲就擡起頭。

他完全沒想到淩溯居然會在家裏的床上用睡袋,還是深藍色的、毫無設計感和舒適度可言的那種——雖然淩溯已經緊急把它們全亂七八糟塞進了大衣櫃,但莊叠還是在打開衣櫃準備找夏涼被時,被從天而降的睡袋困住了足足十幾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