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兒女

揚哥兒縣試中了, 這在徐家來說,算是個大事兒,但是也算不得太大。

畢竟只是個縣試, 等過了府試才能勉強得個童生的名號,想要得到秀才功名,還得過院試。

可是即便如此,蔣明菀在得到這個消息之後,也將徐家上下大大賞賜了一番。

她把揚哥兒那封信看了又看,看著信上兒子的字,說他考了縣試第一, 洋洋得意的勁兒, 幾乎透過紙張傳遞出來。

蔣明菀幾乎都能想到兒子此時的神態,她忍不住笑了笑。

一邊的蓁姐兒看著母親笑,也笑著道:“如今弟弟縣試過了, 母親也能放心了吧?”

蔣明菀笑了笑:“千山萬水的也算是走出去一裏地了,科考日後的路還長著呢, 我也盼著他順順利利的。”

上輩子兒子別說縣試了, 在家裏讀書, 若是太過用功都會撐不住。

她每每看到都會心疼,如今看著他終於能一展抱負,自己當然是為他感到高興的。

徐中行從衙門回來之後,也知道了這個消息, 他面上雖然看不出來什麽, 但是蔣明菀知道, 他也是高興的, 甚至用晚膳的時候, 都忍不住說了一句:“他這次還算爭氣, 只是日後府試和院試卻不會和縣試這般簡單。”

蔣明菀看他一臉淡定的樣子,忍不住笑了笑:“老爺誇他就誇他,何必說這些沒影的事兒。”

徐中行嘆了口氣:“這話雖然聽著敗興,卻是實話,他日後的路還長著呢。”

蔣明菀沒想到他竟然說了和自己一樣的話,也忍不住露出笑來,柔聲道:“長就一步一步慢慢走,老爺不是也是這麽過來的嗎?”

聽蔣明菀說這個,徐中行卻露出了回憶的神色,許久才道:“我當時可比他要苦多了。”

只這一句話,卻並沒有說有什麽苦處。

可是一邊的蔣明菀聽了心裏卻有些心酸,如今他們這樣好,她都不敢去想之前徐中行都吃了什麽苦,越想心裏越難受,她忍不住低聲道:“若是我早些認識老爺就好了。”

徐中行卻笑了,輕輕握住她的手,柔聲道:“又胡說了,若是你認識那時候的我,肯定是不會喜歡我的。”

蔣明菀卻不服氣:“你怎麽說的這樣肯定,像你這樣出眾的人,哪怕是再年輕的時候,也肯定依舊出眾。”

徐中行聽著這些,笑著抱住了蔣明菀,卻沒有說話。

她只怕是不能想象貧窮對一個人來說意味著什麽,不是文人詩詞中的田園牧歌,更並非穿得簡樸些,吃的簡單些,而是從裏到外都透出的絕望和麻木。

他也是在考中秀才之後,家中的情形寬裕了一些,才開始知道什麽叫體面,知道什麽叫禮。

管子說倉廩實而知禮節,這話著實一點都不錯。

可是這些往事他一點也不想讓她知道,知道了她又該難受了。

想到這兒徐中行嘆了口氣,心中無數次慶幸,他在最迷茫的幼年時期遇到了恩師,否則如今的他,又不知是何等面目呢?

家裏大公子中了縣試,徐家上下都熱鬧了一回,石榴雖然在廚房做事,卻也得了賞。

可是她拿著這賞銀,心裏卻越發不甘了。

太太的孩子,不過是中了縣試,就能這樣大肆慶祝,而自己呢,如今都是這個處境,更不必提日後的孩子,或許能在徐家謀個差事也是祖宗保佑了吧。

想到這些石榴就越發心酸。

她之前在鄉下的時候,沒什麽見識,只覺得村裏的地主便是最體面的人,後來家裏拮據,她被賣到了徐家做仆人,她這才開了眼界,知道了什麽才是富貴。

一開始她也是沒那種心思的,可是一日日待在太太跟前,一日日看著太太和老爺的恩愛,那種念頭便止不住的湧上來。

想到這些,石榴心中越發苦澀。

難道她真的錯了?

石榴坐在自己窗外,望著外頭的月亮,心裏越發迷茫了。

正在此時,和自己住在一個屋的婆子突然推門走了進來,見她坐在窗邊看月亮,笑著道:“石榴姑娘,大晚上的不休息坐在這兒做什麽啊?”

自打上次玉蘭來過一回之後,廚房的人對她越發排斥,還有許多人在背後說她的小話,如今也就這個婆子對她親近些,因此聽到她問話,石榴也沒生氣,勉強笑了笑道:“有些想家了。”

那婆子一聽笑了:“姑娘是延寧府的人吧?”

石榴點了點頭。

婆子嘆了口氣:“背井離鄉的來到咱們明州府,的確也是不容易,不過姑娘也別難受,我覺得太太總會記起姑娘的好,叫姑娘回去的。”

石榴苦笑一聲:“王媽媽,不必和我開玩笑了,若是太太有心讓我回去,也不會這麽久都沒音信了。”

王婆子聽出了她話裏的抱怨,神色一轉,走到桌前倒了一碗水,端過去遞給了石榴:“姑娘也別灰心,不回去就不回去,廚房的差事也是一樁肥差,日子湊活湊活總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