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第3/4頁)

肅柔訝然,轉頭對素節道:“真是恭喜你了,你怎麽沒告訴我呢?”

素節的臉紅得像天邊的晚霞,扭捏著說:“我原想告訴阿姐的,這不是……沒好意思嗎。”

人的心理就是這麽奇怪,不走心的事說起來,仿佛閑聊鄰家怪談,可是一但走心,就變得畏首畏尾,甚至還“不好意思”上了。

肅柔明白了,這門親事果然很合適,她與長公主交換了下眼色,笑著問素節:“縣主見過鄂王家公子了?”

素節在母親面前還是放不開手腳,站起身扯了扯肅柔的袖子道:“阿姐別問這個了,我帶你去看看我剛做的墨。”便把肅柔拉扯到了園子裏,這才低聲道,“前日確實見了那位公子,他叫賀殊,眼下任監司官,管勾機宜文字。”

肅柔點了點頭,“那麽品貌呢,果真生得很好吧?”

素節又臉紅起來,“我看著,比葉逢時強了許多,不管是人品還是才學……他說話不緊不慢,言談間能見格局開闊。我如今想想,自己先前怎麽會覺得葉逢時也很好呢,連他明著說要搭青雲梯,我也覺得沒什麽。”

肅柔笑道:“這不怪你,你年紀小,見的男子也少,有心之人刻意接近你,你心思單純,三言兩語就被人騙住了。”

素節說:“還是我自己糊塗,阿姐見的男子也不多,遇上嗣王那樣的人物,還不是照樣不為所動。”

肅柔怔了下,想起那日露台上看見的身影,到現在都想不明白,這赫連頌怎麽變了個人似的。不過別人的心境,她也沒有興致過多研究,既然刻意回避,以後彼此見了遠遠繞開,也省得勉強搭訕,挺好的。

素節見她不說話,又喚了她一聲,“阿姐在想什麽?”

肅柔回過神道:“沒什麽。明日就要開學了,你先預備一下吧。”

素節說好,又談起那個小院的名字,納罕道:“嗣王做什麽給它取名叫‘了園’?”

肅柔搖了搖頭,心裏卻明白,爹爹的死對他來說,大約也像一座山般壓在心頭。若是能了,便得解脫,他把這個院子出借給她,應該也是委婉地向她表達這片心意吧。

當然,關於他的想法,沒有必要過度解讀,和素節說定了時辰,便從溫國公府辭出來,返回了張宅。

第二日早早趕到了園,預先讓女使將院子內外用艾草熏上一遍,去一去濁氣,到辰時前後,聽見外面傳來叮咚的環佩之聲,是各家貴女陸續都來了,大家進了門,先向肅柔行禮,熱熱鬧鬧說:“今日起請張娘子授業,若有做得不好的地方,還望張娘子多多指教。”

肅柔掖手而立,和聲道:“我在禁中粗略學了些皮毛,今日托大,傳教小娘子們禮儀行止、節序四雅,若有不周之處,也望小娘子們加以指正。”一面說,一面比了比手,請眾人入內。

一人一桌一椅,齊整擺在明亮的堂上,前後門窗洞開,竹簾高低錯落,有涼風習習從艮嶽吹來,吹去了盛夏的酷暑。

肅柔先與她們介紹宮中禮節,從坐開始,什麽叫帶踞,什麽是長跪,什麽又是箕踞,都向她們說明了。她的言談如她的名字一樣,肅穆是其筋骨,溫軟是其肌理,在禁中多年磨礪出了最能讓人接受的語調和說話方式,因此女孩子們都很願意聽她教習。

坐後就是跪,跪是大禮,從稽首、空首,到吉拜、兇拜,不同的場合,須用不同的禮儀。譬如是左手在外還是右手在外,彎腰到什麽程度,雙手放置在何處,也仔細給她們演習了一遍。

“大家平時都有教習嬤嬤指點,對這些並不陌生,只是民間規矩與禁中稍有不同,我略加點撥,大家也就明白了。”她笑著說完,回身指了指一旁案上排列的各式花器和花材,“我知道,比起沒完沒了的坐拜,大家對插花更感興趣。禁中插花,以橫、斜、疏、瘦為貴,今日就請小娘子們挑出花材和與之相配的花器,來試一試各位對‘雅’的見解。”

這話一出,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其實都有些不敢獻醜。還是素節先上前,挑了水仙與石缽,這才帶得大家迤迤然過來,各自挑出了心儀的花與器,回到座上擺弄起來。

肅柔起身,在堂上踱步查看,這些貴女對美是有一定見解的,就算自己平時不怎麽動手,但見得多了,也有一定的章程。只是小細節處不夠嚴謹,比如有山茶牡丹用美人觚插的,艷麗雖艷麗,卻顯得俗膩,欠缺了靈動和清韻。

待過上一柱香,大家都完成了,臉上帶著羞赧的笑,等著女師來點評。

肅柔看了一圈,有審美上乘者,當然也有粗枝大條者,她沒有給予褒貶,只說:“堂供一般用高瓶大枝,山齋清供賞玩,瓶宜短小、花宜瘦巧,最忌繁雜纏縛,也忌花瘦於瓶。就像美人,纖濃得宜為上,過繁或過瘦便過猶不及,欠缺了折枝之妙,也有負了好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