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第2/4頁)

結綠像看傻子似的看了她一眼,見她要去張羅,忙一把將人拽了回來,然後拉扯到廊上,壓聲道:“你是頭一日在上房伺候?這時候進去,看王爺不把你腦袋擰下來!”

這下雀藍終於明白了,紅著臉訕笑了兩聲,畢竟她們與烏嬤嬤不一樣,她們是一心盼著娘子和王爺好的,那麽內寢的事就不用她們操心了,只需盤算盤算,晚間預備什麽暮食就好。

王爺好久沒在家了,還是要豐盛些,犒勞這些日子在外的艱辛,像潘樓的入爐炕羊和海鮮頭羹都是少不了的,傍晚時分,閑漢把食盒送到門上,內院接了鋪排起來,剛布置好碗筷,裏間的人也出來了。

燭火輕搖,將這上房內外均勻鋪上了一層橘紅的光,赫連頌給肅柔布菜,一面吩咐跟前侍立的都退下,待人散盡後才道:“我這些年結交了不少朝中重臣,如今也到了用人的時候。爹爹得病,我那幾位叔父虎視眈眈,若是再拖延下去,恐怕局勢有變。官家一直不下令,不過令安撫使兩下裏平衡,文武百官一日不去捅破這層窗戶紙,朝野上下就一日佯裝太平,這樣下去再耗上三年五載,也不是不可能。我知道官家的心,他未必不著急,只是擔心拿捏不住我,這才一拖再拖。他能拖,我卻等不及了,終究要有人諫言,將這件事拿到明面上來商談才好。”

肅柔舉著箸,動作卻停頓下來,心裏何嘗不知道,這個壞疽只有挑破了,著力診治才能見奇效。

眼下大家都憋著,不是辦法,官家這些年政績斐然,但他也不是毫無弱點,相較於先帝的果決,他在兵事上瞻前顧後,且疑心過重,不信任任何人。嘴上說赫連頌與他一同長大,情比手足,但果然放虎入林,他卻有顧忌。他怕一旦放走赫連頌,赫連經緯會稱帝,隴右都護府也會徹底脫離朝廷管轄。隴右不單只有赫連經緯一股勢力,他不是不知道,他只是在賭,賭正值壯年的赫連經緯不會那麽短命,也賭那些伺機而動的虎狼兄弟們,不敢輕舉妄動。

但這種博弈,顯然沒有有力的依據,一切往壞處想,要麽赫連頌反,要麽隴右被赫連經緯的其他兄弟接掌,朝廷幾乎沒有贏面。如今是兩者選其一,就得提醒官家正視當下局勢,只要有人將這件事拿到台面上來說,官家就不能回避。朝堂上的諫言從來沒有不了了之,既然開了頭,一定會有結果。

“長痛不如短痛。”肅柔放下了筷子問,“官人打算托誰?”

赫連頌道:“同知樞密院事徐仲謙。我與他私下交好,這些年卻沒有同桌喝過酒,由他提出,再托左諫議大夫附議,這件事提交中書省後,官家就不得不拿出個決斷來。”

肅柔聽後頷首,“只是要小心,萬一走漏了風聲,只怕落個結黨營私的罪名。”

他說知道,復對她笑了笑,“又要害得娘子為我提心吊膽了,不過你放心,這事我早就有籌謀,不是臨時決定的。前兩日聽說金軍又在擾攘,這是個好機會,萬萬不能錯過了。”

肅柔道好,男人在朝堂之上攪動風雲,女人在後宅什麽忙都幫不了,只能定下心來等消息。

第二日五更送他上朝,人走之後,肅柔便在紙閣裏等他回來。溫爐熱氣氤氳,慢慢蒸出紙屏上附著的香氣,即便不點香,這小小的空間裏也有絲絲暗香回旋。

這時聽見紙閣外有人叫了聲女君,隔著門上草簾看過去,見稚娘站在門前,她起身過去打起門簾,奇道:“你怎麽來了?”

稚娘顯得有些無奈,“是烏嬤嬤催妾過來的,說郎主從幽州回來,我還沒拜見過郎主,這樣不合禮數。我拗不過,只好過來叨擾,還請女君恕罪。”

肅柔頷首,吩咐邊上聽令的雀藍:“去廚上挑幾樣可口的點心過來。”頓了頓想起來,“這紙閣中有香氣,對孩子不會有妨礙吧?”

稚娘說不會,“雪中春信的香方,裏頭沒有驚動胎氣的香料。”邊說邊謝了座,擡眼看了看對面的人,有些不好意思地抿唇笑了笑,“我來府上這段時間,著實給王妃添麻煩了。”

肅柔說哪裏,“這事我原該謝你,談不上麻煩。”一面斟了杯梅花熟水放到她面前,溫聲道,“裏頭加了煉蜜,能滋陰潤肺,你嘗嘗。”

稚娘微微俯身,道了句多謝,仔細嘗了口,笑道:“王妃彼時開設女學,上京城中的姑娘無一不向往,要不是我這樣的身份不便出現在人前,也想過去跟著王妃學習插花和點茶來著。今日有幸嘗了王妃的手藝,愈發覺得仰慕了,花烹得好,甜淡也適口,果真和我平時胡亂煎的不一樣。”

肅柔一笑,心下也感慨,上回見她和赫連頌佯裝熱絡,實在是別別扭扭沒話找話,原以為她不善言辭,沒想到口才很不錯。復又給她添了一盞,偏頭問:“你不是鳳翔府的稚娘,那你的本名叫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