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觀月音不知道自己到底閉眼了多久, 好像只有幾秒鐘的時間,又好像過了幾小時,他沒有時間的概念, 只覺得意識在一點點地消失,最終陷入了無光無聲無人的黑暗中,仿佛永遠都不會再醒來。

直到他聽到有人在呼喚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的。

事先說明,他絕對不是聽到了蝦餅才睜眼的。

雖然他累得一點也不想搭理, 但他認出了聲音的主人,是一個很難搞定的問題兒童,要是他假裝聽不見被發現了的話, 那家夥肯定會把他煩得不行。

是以,觀月音艱難地睜開沉重的眼皮。

入目是一張被血汙蹭得有些臟兮兮的臉,微微外翹的白發上也沾了一小片血跡,本該在鼻梁上的魔鏡不翼而飛了,那雙漂亮的蒼天之眼直勾勾地盯著他, 金發紅眼的面容倒映在一片如冰洋般純粹的藍色之中,似是冰火交融。

——是五條悟。

雖然失血過多導致對方出現了重影, 但很明顯, 他全身上下完好無損,劃破喉嚨和刺穿頭顱的傷口消失了,如果不是那些血跡的存在,觀月音都快懷疑剛才自己看到的那一幕都是幻覺了。

這是學會反轉術式了吧?

不愧是最強。

他就知道這家夥死不掉。

見觀月音醒了過來,五條悟稍稍松了口氣,但他的表情有些古怪。

暢快、瘋癲、愉悅, 大部分都是和眼下的情況非常違和的情緒, 只有一小撮的緊張和擔憂, 不同的情緒混雜在一起,陌生卻又熟悉,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精分了。

但其實很好理解,起碼觀月音一下子就明白了。

以五條悟的層次,學會反轉術式等同於成為名副其實的最強,恐怕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是他的對手了,而他的亢奮與瘋狂皆源自於這份唯我獨尊的肆意。

在這種時候還能對自己的傷勢感到緊張和擔憂,已經是難能可貴了。

觀月音盯著五條悟看了幾秒,不禁笑了一聲。

太好了。

他的好朋友不僅安然無恙,還變得更強了。

觀月音故意開玩笑說:“喲,天堂還有迎賓先生呢?”

他的聲音沙啞得像破舊的收音機因接受不到信號而斷斷續續地發出的音頻,才說了幾個詞,就控制不住地咳了好幾聲。

五條悟拍了拍他的後背,一副看傻子的表情:“非要嘴賤,遭報應了吧?”

“咳、咳……”觀月音勉強緩了過來,“現在是什麽情況?那個黑發男人呢?傑和天內呢?”

“不知道,我剛醒過來,先把你的傷口做好應急處理再說,等下我就趕過去。”

觀月音這才注意到,五條悟正蹲著幫自己包紮傷口,他把沾滿鮮血的制服外套撕成了布條,一圈又一圈地裹了起來,像是在制造一具黑色的木乃伊。

他的嘴巴也沒閑著:“被打成這樣也太慘了吧?你被捅穿了多少次啊?都能當作插劍木桶的道具了。沒死也是個奇跡,果然你有點狗屎運在身上。”

“彼此彼此,至少我沒有被爆頭割喉,輸得比較體面。”觀月音不服氣地反擊了一句,突然,他意識到了什麽,露出了奇怪的表情,“你不是學會反轉術式了嗎?”

五條悟沉默了短暫的片刻:“我只會給自己治療。”

觀月音:“……”

行吧,天才也是有缺點的。

“不過,問題不大,腹部最嚴重的兩道貫穿傷已經止住血了,雖然好像動一下就會裂開,但至少讓你撐到我醒來為止,不然你早就失血過多嗝屁了,到時候我只來得及幫你收屍了。”

觀月音愣了一下:“止住血了?”

這都能止住血?

他該說不愧是五條悟嗎?連包紮技術都和普通人不是一個水準的,拿布條纏幾圈就能止住貫穿傷的大出血。

“你不知道嗎?是你用反轉術式治好的。”五條悟無語地瞥了一眼,他用布條繞了一圈,打了一個結,“不愧是半桶水的吊車尾,連反轉術式都是半吊子水平。還有,我剛才就想問了,你的手機是怎麽回事?”

他瞥了一眼放在地上的嶄新手機:“你是怎麽做到手掌被刺穿,拿在手裏的手機卻一點事也沒有的?”

觀月音:“……”

別罵了,他不願再回憶。

“好了。”五條悟站了起來,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觀月音的腦袋,“這下你肯定死不掉了。”

他的外套已經全部當臨時繃帶貢獻出來了,上半身只剩下一件單薄的白襯衫,血跡在白色的布料上更加明顯,說這是一件紅襯衫也不為過。

他微微低著腦袋,視線向下偏移,蒼藍色的眼瞳讓人輕易地就聯想到廣闊無垠的天空,世間萬物倒映在那雙純碎的藍天中都會顯得無比渺小,而擁有這樣一雙眼睛的他無疑是淩駕於萬物之上的神祇。

觀月音的心一沉,當對方不說話的時候,淡漠的眼神更加陌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