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祁學長

祁航直掀起眼皮,懶洋洋道:“你是不是還想叫如來佛組?”

“你喜歡的話,也不是不行。”易淮大義凜然地說。

他看著祁航直洗完最後一個培養皿,嘖嘖稱奇道:“班長,你這真洗得挺幹凈的,感覺都能直接裝水喝了。”

“易淮同學。”祁航直垂下手,玻璃器皿與實驗台接觸,發出清脆的一響。

易淮“啊”了一聲。

“無論洗得幹不幹凈,實驗室裏的器皿都不能用來裝水喝。”祁航直說。

易淮覺得他對自己說話的語氣就像在勸解一個智障,尷尬地笑了笑:“那、那班長說不裝就不裝。”

化學老師給社團的學生簡單提了點兒要求之後就讓他們自由討論去了,自己過來跟祁航直和易淮討論參賽實驗的設計。

易淮聽祁航直跟化學老師在那你來我往地掰扯半天,什麽“碘鐘”什麽“三碘化氮”,一串串的都是他聽不懂的詞兒,他一度懷疑這兩個人其實在用某個小語種交流。

不過他察言觀色,大概弄明白化學老師傾向於讓祁航直做一個比較穩妥不容易失敗的實驗,而祁航直卻沒松口,看樣子是想選個高難度的。

化學老師其實也拿不定主意,最後還是說:“你們自己決定吧,設計好實驗方案之後我幫忙完善,反正難度越高、觀賞性越強就越容易拿獎,我也跟著你們沾光。”

祁航直說聲謝謝老師,等化學老師去指導後排的社團學生之後就自己找了張紙理思路,他也沒坐下,就一只手撐著實驗台,一只手握著筆,隨意地寫寫畫畫。

易淮在旁邊坐著無聊,自己把實驗台抽屜裏放著的實驗手冊找出來看,翻到其中一頁的時候他停下了,臉上的表情不知為什麽變得有些怔怔的。

祁航直注意到了,側過臉看了一眼:“你想做這個?”

“放煙花也算化學實驗嗎?”易淮問。

這本實驗手冊是全彩印刷的,翻開的那一頁上是耀眼的焰火在黑暗中向四周迸濺。

祁航直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問他:“怎麽?”

易淮搖了搖頭:“沒什麽,就是想起來以前小時候我爸工作忙,難得有一次我過生日,他帶我去遊樂場玩了一整天,晚上還留在那兒看煙花來著。”

祁航直頓了頓,想到那回在野球場,易淮用故作輕松的語氣告訴他自己被叫成罪犯的兒子。

遠川市不大,有心要打聽點事情也容易,祁航直的舅舅在公安系統工作,想知道易淮家的情況並不難。

易淮的生父叫易正臣,進監獄倒不是因為做了什麽殺人越貨的舉動,而是因為在體制內貪汙。

舅舅告訴祁航直,易正臣貪汙的原因是易淮的奶奶得了乳腺癌,家裏的存款無法長期支撐手術、化療、吃藥等等一系列開支,易正臣迫不得已,這才出此下策,然而沒想到很快就東窗事發了,最後根據貪汙的數目被判刑五年。

而易淮媽媽在出事以後為了不影響易淮迅速跟易正臣離了婚,自己又嫁給了遠川一個做地產生意的老板,易淮的撫養權理所當然地歸她所有,她怕易淮在原來的生活圈子裏被議論,這才把易淮轉來五中。

五中是私立的寄宿學校,相對比較封閉,離易淮原本的二十七中距離也遠,再加上易正臣的案子情節比較普通,傳播範圍並不大,因而祁航直他們一開始沒聽到風聲,甚至易淮本人的各種流言都比他爸爸的案子來得著名。

“他那個繼父我以前在飯局上見過,有錢確實是有錢,就是脾氣不算太和善,不知道能不能跟你那個同學相處好了。”舅舅交代完這些事情,隨口對祁航直這麽說了一句。

祁航直想到易淮連周末也不回家,甚至那次打架進了醫院都沒有人來看他,胸口不知怎麽忽然軟了一下。

此刻在實驗室裏,聽到易淮提起爸爸帶他看煙花的事情,祁航直停了停沒接話,用手點點實驗手冊:“這個是鋁熱反應,拿到比賽上做有一定的危險性,上報的時候組委會未必能通過。”

說話間化學老師又踱了過來,手上提了個器材箱,“啪”一聲放到易淮面前:“你先練練基本操作,讓祁航直教你怎麽組裝一般的發生裝置,還有驗氣密性和點滅酒精燈什麽的,實驗可以不那麽復雜,操作必須規範,知道嗎?”

易淮隨口答應著,心想反正有祁航直,他就算在旁邊摸魚當工具人也沒問題,沒想到化學老師走了以後祁航直倒真一板一眼教起他來了。

祁航直用的演示實驗是二氧化錳制氯氣,易淮好不容易照著實驗手冊拼了一套實驗裝置又放好了試劑,正要點酒精燈,突然被祁航直攥住了手腕。

“你是想跟我同歸於盡麽?”祁航直淡淡地問。

“啊?”易淮茫然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