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3章 內庫之殤

“爹,女兒是隨二叔一起上京的,我想……”

子女多的家庭難免不會得不到那麽多的疼愛,身穿藍裙的年輕女子正想要說明前來京城的緣由,結果徐璠卻已經用力地揮了揮手。

他朝著西廂四房妾室那邊走去,同時撂下話來道:“你看緊她,別讓她在京城亂跑,回頭我找爹商量下對策!”

這是他的女兒不假,但嚴世蕃已經被問斬,嚴家被抄家,她這個女兒亦是免不得受到一定程度的牽連。

他終究只是一個沒有權勢的太常寺少卿,面對著如此棘手的難題,亦是只能求助於自己那位權力滔天的老爹。

“是!”季天孫是一個本分的婦人,便是對著離開的徐璠進行回應道。

身穿藍裙的年輕女子目光復雜地看著親爹遠去的背影,嘴裏仿佛有著千言萬語,但最終轉為從心底所發出的一聲嘆息。

季天孫扭頭望著女兒,心裏頭亦是感到一陣無奈,便是領著女兒回到居所。

女兒在松江老家老實地呆著便罷了,偏偏從老家跟隨著二叔入京,這個事情無疑變得更加復雜,而她隱隱覺察到女兒有很重的心事。

六月的夜,顯得很是漫長,這個帝都在悶熱中上演著一段段故事。

西苑,萬壽宮,燈火一片通明。

在早些時候,一支長燈隊伍從萬壽宮前往北邊的一處祭壇,而如今原路返回,留守在這裏的小太監和宮女亦是忙碌起來。

身穿藍色道袍的嘉靖剛剛結束了一輪齋醮,踩著一雙黑白底的道鞋回到了殿內。只是他的臉色微微泛白,整個人的狀態顯得很不好,偶爾還傳來幾聲咳嗽。

忠心耿耿的黃錦一直陪伴在嘉靖身邊,臉上恰到好處地露著擔憂之色,雖然心裏有些不情願,但還是第一時間給嘉靖送來了丹藥。

這丹藥倒亦是有些神奇,隨著這個丹藥吞到肚子裏,嘉靖的臉色多了一抹紅潤,而且整個人明顯多了一些精氣神。

“今日可有什麽重要的奏疏嗎?”

嘉靖選擇靠在軟塌上,卻是淡淡地說了一句道。

黃錦則是望向了身後的陳洪和馮保,二人負責著奏疏分類的事務,陳洪當即進行回應道:“回稟主子,這裏有三道比較重要的奏疏!”

嘉靖的病情雖然沒有進一步惡化,但卻沒有好轉,故而精力已經不比從前,卻是靠在軟塌上淡淡地吐出一個字道:“念!”

“是!”陳洪恭敬地回了一聲,卻是扭頭望向了旁邊站著的馮保。

陳洪的資歷雖然比馮保更深,但文化水平上卻不及馮保,偏偏很多文臣都喜歡在奏疏上賣弄學識。如果僅僅是看還行,但有些生僻字根本念不出來,像這道奏疏的“極力撙莭”根本不知怎麽念。

馮保一直端正自己的位置,先是對著陳洪輕輕地點了點頭,這才打開奏疏進行朗讀。他的聲音雖然尖銳,但停頓得當,已然是在朗讀上下了一些功夫。

黃錦則是贊許地望了一眼這個幹兒子,卻是沒有辜負自己如此栽培於他,本身有天賦還是其次,主要是馮保一直勤奮好學。

殿中的檀香裊裊而起,角落的那些冰塊有序地慢慢融化,令到這裏既涼爽又芳香四溢,而且還能催人入眠。

這是一份關於都察院右僉都禦史寧夏巡撫王崇古的奏疏。這位寧夏巡撫率領士兵主動出關,襲擾敵人的巢穴,斬首達十四人並繳獲戰馬六匹,已然是立下了一份戰功。

卻是不得不說,大明最大的敵人還是北邊的蒙古,這西邊只要守住有著經濟價值的河西走廊即可,關外殺十幾個流寇意義其實不大。

馮保將這一道奏疏念完,便是擡頭望向嘉靖。

嘉靖依靠在床頭,眼睛早已經閉上,似乎已經睡著了一般,整個人卻沒有任何的表示。

黃錦注意到這個情況,卻是讓馮保和陳洪不要出聲,便是躡手躡腳地上前,準備給嘉靖蓋上一張夏天的被子。

卻是這時,床頭卻是傳來一個聲音道:“念!”

得,人並沒有睡著。

黃錦急忙退了回來,同時給馮保遞了一個眼色。

馮保亦是拿起了第二道奏疏,又是認認真真地在念了起來,只是他將奏疏的內容念完後,嘉靖仍然一聲不吭地躺在軟塌上。

這一次,他跟著黃錦交換了一下眼色,卻選擇念起第三道奏疏。

在三道奏疏依次念完,這裏顯得一片安靜,這裏的三人都不敢發生任何的聲響,等候著這位不知是否睡著的皇上的指示。

伴君如伴虎,他們三個人能夠脫穎而出,已然都有著一顆堅忍之心。哪怕嘉靖一直不吭聲,他們亦會堅持一炷香才會離開。

過了半晌,嘉靖這才悠悠地下達指示道:“按徐閣老票擬的內容批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