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那誠然是一張很漂亮的臉, 即便夜色朦朧,也無燈燭來給這落在船尾的少女一點光彩來助長她的美貌。

可無花見過這張臉身處地牢的時候也如明珠在室,現在甚至還有清風朗星為伴, 比之當時的環境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更有種水上仙妖之感, 所以他驚詫的當然不是這份姝麗。

而是——她現在應該在大沙漠裏,在石觀音的石林洞府中,不是在這裏自在得跟個沒事人一樣。

她倒是沒事了, 無花還覺得自己的後腰那一刀的位置有點疼。

論理來說她是沒這個本事逃出來的,以腳程來推算, 她甚至只晚了他一步便出了大漠, 可這又怎麽可能呢。

母親那個人的脾性無花清楚得很,她能把人放了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除非是水母陰姬親自駕臨大漠, 來把人撈出去,否則絕無可能讓她現在還在這裏活蹦亂跳的。

並不知道自己已經被扣上了一個黑鍋的無花, 終於注意到了另一個問題,她對楚留香的稱呼是楚師兄。

慢著!她難道不是水母陰姬的弟子嗎?

被忽悠得完全相信了她的鬼話的無花現在有那麽一點懷疑人生。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

他那雙英挺的劍眉之下柔和含情的眼睛裏閃過了一絲笑意,對這個稱呼他顯然沒有否認的必要。

其實非要算起來, 她應該喊他是兄長更合適一些, 而不是師兄,畢竟她既應該算是他舅舅的養女也可以算是徒弟,但他們兩個的招式和輕功確實可以說是如出一轍的夜帝門下,若按師兄來稱呼也確實沒什麽問題。

江上遇故友, 在楚留香看來是件幸事, 若是遇到了兩位故友, 那便是人生樂事了。

可惜有樂無酒, 多少有點遺憾

“你怎麽在這兒?”他指了指身邊示意她坐下說話。

有好一陣子不見,她這輕功看起來是更有長進了,若非她在江湖上行走得少,恐怕他這天下第一的輕功都快要不保了。

“我倒還想問你怎麽在這兒呢,我前幾天打聽你消息的時候,都說你跑去京城下了帖子要取邱小侯爺的九龍杯,我尋思京城裏也沒什麽有意思的地方,還不如去丐幫的君山大會湊湊熱鬧。”時年沒回答他的問題,反倒是先甩了回去。

“看來你探聽消息的時候距離京城有些距離。”楚留香朗聲一笑,“白衣神耳都到京城了,我不想跟他打交道,當然是偷了就走,難道還要同英萬裏老前輩交流交流偷盜經驗不成。”

“那也不是不行,我瞧那白玉美人也很不錯。”時年這話說的絲毫沒讓楚留香意外。

又不是頭一天認識她,對這位又可以說是小表妹又可以說是小師妹的姑娘,楚留香若不是摸透了她的性格,也送不出那樣的生辰禮物來。

“行了說說你吧,別提我這點事了。你出來,他到底知不知道?”有外人在,楚留香沒打算說出舅舅那兩個字。

“他當然知道。”時年擡了擡下巴說得理直氣壯的,“我好歹是破了八門一陣出來的,又不是一聲不吭地離家出走,再說這幾日我有用令牌花銷的,他應當收到我這報平安的信號了。”

無花越聽越糊塗。

他發現自己不僅看不透這個青衣少女,也看不太透楚留香了,楚留香的師承江湖上能猜到的人不多,起碼無花便沒深究過。

他心思糾結的時候,那張慣會擺出一派光風霽月的臉上也沒有分毫的失措,然而他緊跟著就聽到時年開口說的是——

“就是可惜前陣子沒選好去處,一個不慎撞到了石觀音的手裏。”

“好在石觀音是挺有本事,她兒子的本事沒使對地方,我一聽她那石林洞府亂起來,就用楚師兄你送的那把開鎖利器把鎖給撬了。你猜我聽到了什麽?”

時年故作玄虛地頓了頓,楚留香不由失笑,她不去說書實在可惜了。

無花覺得她的眼神好像無意又好像是意有所指地看了看他,但再看去的時候她明明是在漫不經心地撥弄起伏的江流。

“洞府裏鬧騰著在說石觀音的兒子拐走了她的三個女弟子,我也沒多想就跑了,反正石觀音不在,其他人也休想追上我的輕功。”

“最有意思的便是後續了,等我行到沙漠裏有“半天風”名頭的那家夥開的客棧的時候,居然聽說在我抵達之前,此地發生了一場惡鬥,石觀音的三個徒弟裏死了兩個,只剩下的那個跟著石觀音的兒子走了。是不是很造孽呀楚師兄?”

楚留香和無花都很心情復雜。

但楚留香頂多就是覺得她好像是在拐著彎讓他別學那個引發血案的家夥。

無花卻已經被這消息給震翻了。

他按著琴弦的手指又抖了抖,險些將面前的琴給掀翻出去。

死的是誰,活的又是誰?那個冒充他的人又是誰?他突然覺得南宮靈繼承丐幫幫主的位置,他轉道從要去神水宮的路上來了丐幫總舵實在不是個正確的選擇。遇到楚留香和他這個師妹,更不是什麽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