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第3/4頁)

“先不著急。”時年搖了搖頭,“現在日頭已經開始西沉了,咱們就算馬力腳程快,抵達虎丘上山到擁翠山莊,也得日落了,這不是登門造訪的禮節,不如先稍作休息,等到明日再去。”

何況她還要等一等曲無容。

倘若那封信不出意外送到的話,曲無容也該是今日晚些能到了。

司徒靜心情糾結不想出門,時年便放下了包袱後獨自在蘇州城裏走動。

這蘇州城裏的姑娘實在很有意思,江南水鄉的美人腳生得漂亮便也並不吝嗇於將腳展露給外人看。

有的穿在描金的木屐之中,日暮的薄光將這描金圖樣勾勒成讓人心蕩神馳的一抹顏色,有的未將鞋跟拔起來,自有一種散漫的美麗。

時年露過了一個從車轅上跳下來的挎著茉莉花籃的姑娘,從袖中摸出了點散碎的銀子,將整個花籃買了下來。

這賣花的小姑娘看著她的笑容突然紅了臉,丟下一句“您真好看”便掉頭甩著兩根辮子跑遠了。

時年突然覺得連日來悶在船上行路的不自在,被這以美著稱的城市給解脫了。

她伸手撥弄了兩下茉莉花球,空氣裏有城外太湖的水汽,醉人的花香,還有傍晚時分攤位上的與不知道哪戶人家家裏散發出來的香氣,交織成了一種讓人心神寧定的味道。

她正準備擡起頭來再看看還沒有稱心的花籃拿著把玩,突然感覺到面前有人在靠近,而這個靠近過來的人溫和開口問道,“不知姑娘的茉莉花什麽價錢?”

但凡是長眼睛的人便應當不會將她誤認作賣花的姑娘,但偏偏時年擡頭看到的人並沒有一雙健全的雙目。

這是個斯文俊秀的少年,他穿著一身雖然華貴卻看的出來裁剪的人頗有匠心的衣服,在距離她尚有幾步緩沖止步的余地站定,誠然是個教養極佳的人。

這樣的人第一眼本不該看出來眼睛有疾,無論是他妥帖的舉止還是他那張被夕陽映照得越發神清骨秀的臉,都是別人第一眼看到的東西。

不過有花滿樓認得在先,她本能地意識到對方的眼睛裏少了三分神采,與他那張臉和那身衣服多了點違和感。

他的眼睛看不見。

挎著花籃的少女是當世絕塵的姝色,停步問花的也是個相貌非凡的少年,放在蘇州街頭實在是個足以讓人駐足的畫面。

時年不由笑了笑,“我可不是賣花的那些小姑娘,方才看一籃花開得正好,便都買下了而已。”

這少年公子的臉上頓時浮現出了些尷尬之色,“抱歉,我本以為……我本想買束花入鄉隨俗,聞到這邊的氣味最舒服,便貿然上前了,實在抱歉。”

“無妨。”時年折下了一束遞到了他的面前,他的眼睛看不見,想必能聽得見她這個舉著東西遞到他面前時候的氣息變化和風聲,果然他穩穩地接住了這一束花。

他剛要去摸荷包便被時年打斷了動作,“不必了,不過是一枝而已。”

“那便多謝姑娘了。”少年低頭嗅了嗅花束,花白如雪,這少年也是一身白衣金紋,看起來有種格外清貴之感。

他像是個雙目如常的人一般繼續走去,時年轉頭留心了一番他的動作,看他在這街道上安穩地走便也放下了心,然而她正打算折身繼續逛逛,忽然看到一個從花車上跳下來的少女腳下一絆,眼看著就要摔倒在地上——

在這電光火石之間,那白衣公子毫不猶豫地拋開了手裏的花,人如一道清風掠了出去。

以他的耳力顯然並不會聽不出那邊的動靜,所以他便出手了。

時年眼見著他袖如流雲甩出,拂袖的輕盈並不影響這一下接住了那險些墜地的少女,又將她輕描淡寫地扶穩了。

這一手流雲飛袖實在漂亮,既接住了人,又只用的袖子並沒用手扶住對方,只不過等他折回去找那束花的時候,花已經被路過的花車碾了過去,他臉上不由露出了幾分遺憾。

時年怎麽也不會想到,她居然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又見到了一個使流雲飛袖的眼盲公子。

雖然流雲飛袖是武當功法,此間當然也有武當,面前這人與花滿樓其實也不大相像,因為他那雙黑沉沉的眼睛裏還有幾分無法掩飾的空虛蕭索,但也足夠時年走上前去與對方打個交道了。

她將另一束花遞到了對方的面前,開門見山地問道,“公子也會流雲飛袖之法?”

他愣了愣,並沒有料到這方才已經分開的少女折返之後問的第一個問題是這個,“不錯。”

“我有個朋友的流雲飛袖也用的不錯,方才見公子接人的本事,險些以為見到了我那位朋友,不知公子如何稱呼?”時年繼續問道。

“敝姓原,草字隨雲。”這白衣少年將手中的花束稍稍貼近胸膛,越發顯得他人如玉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