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二更)(第3/4頁)

“可你見到她又想說什麽呢?”他的話又被人打斷了。

“說你不僅不是個合格的父親,還是個徹頭徹尾的惡人?說你曾經害死過許多好人家的女兒,卻苟活人世,居然擔憂的是有沒有人會揭穿你的身份,自己的女兒過的好不好,而不是那些失去了女兒妻子的家庭應該如何度日?”

雄娘子朝著這說話的方向望過去,正看到司徒靜扯下了臉上的易容,那雙秀氣的眼睛裏眼淚已經在方才得知他身份的時候抹幹了,只剩下了一片說不出是怒還是怨的深沉。

他萬沒有想到司徒靜居然會在這裏。

也親眼見到了自己的父親是如何被人揭露身份於人前。

他的心跳突然一停,像是被一把重錘狠狠地砸了下來。

“你說你後悔將她留在那個只有孤寂的地方,她倒是很慶幸自己生長在那裏,否則還不知道會不會長成一個如這位君子劍一樣的人,覺得你這二十年來的隱姓埋名便是改邪歸正!”

她語氣裏有幾分顫抖,但她指尖抵著手心,迫使自己冷靜下來。

“我終於知道為什麽師父不讓我提及你,更只讓我從小到大只見過你三次了。”司徒靜繼續說道,“因為你前半生的所作所為本不配做一個父親。”

“小靜……”雄娘子垂下了頭,他不敢去看自己女兒的眼神,生怕從裏面看到恨意。

但她恨他又是實屬應當的。

“你用不著喊我的名字,”司徒靜的聲音越發平靜,“今日無論是阿年破了李老前輩的劍陣,還是李老前輩受激之下康復,都是遠比你這個人現世與否更重要得多的事情,是該慶祝的事情,本不應該被你這樣的人所打擾。”

“所以你也不必問我還拿不拿你當父親,司徒靜只後悔自己沒能聽從師父的話,直接去執行宮務,而不是聽聞你在此地,便也眼巴巴地趕來,卻最後得到的是一個對我而言殘忍的真相。”

雄娘子後退了半步,他已經聽出了司徒靜的意思。

若論生恩,她該當感謝的是自己的母親,而不是這個二十年前便人人得而誅之的父親,若論養恩,教養她長大的是神水宮而不是他雄娘子。

他充其量是給了她一點對父親對父愛的向往而已,然而就算是這點向往,現在也該煙消雲散了。

她一想到自己曾經因為水母陰姬對雄娘子身份的含糊其辭,對她母親身份的隱瞞,一度以為師父實則是自己的殺母仇人,甚至打算利用無花來對抗水母陰姬,便覺得一陣的惡心。

雄娘子的神情徹底地委頓了下去。

他慢慢地舉起了劍。

劍鋒映照出他那張已經有了老態的臉,這些年的東躲西藏讓這張臉上多了幾分瑟縮之態,他突然覺得自己苟且偷生的這些年當真是沒有什麽意義。

什麽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實際上他甚至還抱著幾分自己憑借著相貌也能迷惑神水宮宮主的自得情緒,貼上自己更加得意的易容,便覺得前塵往事盡數勾銷。

他已經夠讓司徒靜失望了,這句話繼續打碎她對母親的幻想,實在沒有必要說出來。

所以他是該當去死了。

他倒也並不後悔自己來了此地,起碼他還在死前見到了自己的女兒一眼。

雄娘子最後擡眸看了眼司徒靜。

他希望她就此不要深究自己的身世,也不要去探尋為何神水宮中會有一名與他長相相似的女弟子,又跟水母陰姬是什麽關系。

他看得出來她跟那刀法卓絕的少女之間私交頗深,此人將來必為江湖風雲人物,一方巨擘,即便在江湖上有人知道了司徒靜是自己的女兒,無論是水母陰姬還是那姑娘都應該護得住她,那他也足以安心了。

劍光一閃間他的喉嚨上已經開出了一道血痕。

他確實是個劍術極高的劍客,昔日這寒光雪劍殺的是旁人,現在指向了自己也快得讓人沒有分毫阻攔的機會。

這二十年前已在旁人眼中死去的采花賊,這才算是真正殞命在了此地。

黃魯直愣愣地站在那裏,像是無法接受雄娘子突然拔劍自刎的決定,但他的面前卻突然又多了一把劍,擡劍的是本已經收手的李觀魚。

“我懶得管你到底是真君子還是偽君子。”他話音裏的中氣依然不足,卻無人能質疑他這話中決絕的意味,“擁翠山莊不歡迎你這樣的人,小兒玉函做不了這個主,我如今已清醒了,便煩請你帶著你這位好友的屍體離開。”

“觀魚兄……”

“從今往後你也更不必如此稱呼我,虎丘李氏的百年聲名,不屑於同不義之人為伍。”他又將劍指向了另一個方向,“屋頂上的那位朋友,若非老朽今日初復原,恐怕也要同你算一算賬,你這一身殺手的血氣,也將擁翠山莊當做什麽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地方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