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一更)

上官飛的表情一沉。

這世上哪來這麽巧的事情, 他名字叫飛,那個木樁子一般的劍客也叫飛。

他身為上官金虹的獨生子,打從金錢幫在江湖上聞名開始, 便從未享受過這等被人忽視的待遇。

更何況那有著驚人容色的少女將他忽略掉居然是因為,此刻她握著那傻小子的手讓他別這麽拘謹地站著,而是在她旁邊的位置坐下來。

從上官飛的角度正好能看到那年輕劍客的側臉。

他的劍和那個讓他覺得搶占了父親的關注的荊無命, 簡直像得很——

即便荊無命的那把劍雖然同樣看起來薄得像是要在出招的時候便要被折斷, 卻其實是出自鑄劍名家的手筆。

而這個小子, 則是幹脆在用一個不像樣的鐵片當做武器而已。

他跟荊無命還有一點不太像的是, 作為一個悶葫蘆保鏢, 他的眼神還是太過於鮮活了些,可上官飛一想到荊無命那雙灰色的,每次看向他的時候都仿佛在看個死物的眼睛,還是覺得怎麽想怎麽惡心。

所以現在,當他在一個少年劍客身上看到了跟荊無命的相似之處,而對方顯然又不可能如那個家夥一樣有如此可怕的本事,現在還被那個他看中的美人當做了推脫的借口的時候,上官飛的殺心頓起。

他手中的銅錢看起來還像是要跟此前的一次拋起一樣朝上,卻忽然沖著阿飛的方向飛了過來。

上官飛方才那一手推茶杯的力道掌控得爐火純青, 如今拋出去的是他們金錢幫的拿手好戲銅錢, 也就更不在話下。

可下一刻,他甚至還沒看清對方到底是如何拔劍的,便已經看見自己拋出去的數枚銅錢通通被人擊斷成了兩半, 更是受到了一陣阻攔的力道, 被從樓上丟了下去。

斷裂的銅錢掉落在了酒樓的一樓地面上, 發出了一陣叮呤咣啷的響聲。

這聲音放在一個並不那麽安靜, 甚至因為此刻正是黃昏用晚膳的時候稱得上嘈雜的環境裏, 本應該不那麽明顯才對。

可在這聲銅錢落地的聲音在酒樓中發出的時候,這間酒樓像是被人按下了暫停鍵一般,所有的聲音都在此時停下,安靜得落針可聞。

唯一分明的聲音大約就是上官飛怒極將茶杯狠狠扣在桌面上的聲響。

酒樓裏突然又恢復了動靜。

不過準確的說是這些在酒樓裏用餐的食客突然像是受到了什麽刺激一般,爭先恐後地朝著酒樓之外跑,生怕下一瞬戰火就會波及到他們身上。

看起來這裏的人對金錢幫實在是恐懼到了極點,即便在這裏的只是四個在幫裏充其量算得上是打雜的下人,以及一個不成氣候的少主而已。

上官飛顯然對自己制造的威懾相當滿意。

別人說他不過是仗著父親的威勢那又有什麽關系,父親如今已經幾乎不用龍鳳雙環了,帶著這標志性的武器行走在江湖上的正是他上官飛,何況他的武道天賦也並不差。

他挺直了胸膛站起身來,朝著對面望去,希望在對面那個沒顏色的劍客和那個他越看越覺得心動的美人臉上,看到對他這銅錢落地效果的恐懼敬畏。

然而他看到的只是時年漫不經心地從面前的筷筒中拔出了四支筷子,正夠兩個人用的。

青衣少女的臉在酒樓二樓的窗欞中透落進來的黃昏日光中隱約有些透明感,她將筷子在桌上頓了頓,上官飛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忽然在對方這個氣定神閑的動作中看到了幾分他父親那種身處高位之人的氣質,可明明她只像是不知道他的來頭,依然想著在這酒樓中享用一頓晚飯而已。

“上官飛?”時年眼皮都沒擡,只是冷淡地開口問道。

“原來你知道我是誰啊,那你還……”

上官飛的話停在了嘴邊,因為他尚未來得及說完,便看到四根筷子化作了四道奪命的流光,以根本來不及反應的速度釘在了他那四個手下的咽喉處,倘若這是暗器他還不至於覺得如此恐懼,可這是筷子——

一個無論是長度還是鋒銳程度都不該在金錢幫這種以暗器出名的幫派面前使用來當投擲武器的東西,偏偏她還成功了!

距離上官飛最近的那個手下噴濺出的血跡將他出門的時候才專門換上的金邊黃衫給染上了一層血汙,他想都不想便要跳窗逃走,可他才轉身,便已經感覺到了自己的肩頭搭上了一只手。

他連一點反抗的余地都不曾有,已經感覺整個人淩空飛了起來,在那一陣天旋地轉後,直接摔在了對面的位置前。

緊跟著他的脖子上便被架上了一把劍,一把說是劍都覺得劍也太過於粗陋的鐵片。

他眼角的余光看到那青衣少女摸出一塊手帕,將自己的右手有條不紊地一根根手指擦拭過去,這才確認方才這猝不及防間將他抓過去的,不是別人,正是這朱顏綺貌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