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章 消息

源滿朔指尖撚著白棋, 下也不是,不下也不是,剛開始安倍晴明還有模有樣, 可越到後來就越沒有章法, 看起來就像是看哪裏好看就下到哪裏, 他看著慘不忍睹的棋盤,沉默了一下後, 將手中的棋子放回到了甕中:“安倍君是初學者?”

“叫晴明就好。”安倍晴明笑吟吟地說道,眉目間是一片舒朗,絲毫看不出是那個信誓旦旦地說要下棋,結果卻下得一塌糊塗的家夥,“不過一月有余。”

“若是其他人被晴明君這樣耍了一通, 看到你的樣子,想必也會懷疑是不是自己理解錯了什麽吧?”源滿朔慢條斯理地將棋盤上的棋子歸攏,而安倍晴明也就這樣笑著看著, 一點打算幫忙的意思都沒有,要是叫賀茂忠行看到絕對又被氣得心肝脾肺都疼。

“那麽朔君消氣了嗎?”安倍晴明挑了挑眉。

“自然沒有。”源滿朔從容地理了一下袖子,右手擡起向著身旁示意了一下,兩個侍女恭敬地上前, 迅速且無聲地將棋盤和瓷甕收了下去,眨眼間就換上了清茶和幾味茶點。

“如果是這樣的話…”安倍晴明做出了一副思考的模樣,“其實我最近也在跟老師學習占蔔術。”

源滿朔的指尖觸及到茶杯被染上熱意的杯壁, 但卻沒有端起,目光帶著兩分趣味地落在了安倍晴明的身上,似乎打算聽聽他能說出些什麽。

“但是老師的學問總是在入門的時候很難, 我試了很多次, 不管是通過星象還是卦簽, 占蔔出來的結果永遠都是‘大兇’。”安倍晴明一邊感慨,一邊挑出了一塊顏色清淡的糕點送到嘴邊,“唔…甜而不膩,正好。”

“你想說的就是這個?”

“不要心急嘛,朔君,自然遠遠不止。”安倍晴明隨意得就像在自己家中和認識了很久的友人說話一樣,要是被其他人——尤其是那些在源家的手下走過一遭,僥幸生還但也被扒掉了一層皮的家夥——看到了,絕對會被嚇得亡魂皆冒,要是安倍晴明安安穩穩地走出了源家,說不得他們以後都要敬上他三分。

真是多久都沒有遇到這麽膽大和作死的人了啊。

“重點是在今天出發之前,我一推門的時候發現,燕子在屋檐下築了巢,院子裏一直都沒有開花跡象的花也長出了花苞,池塘裏病懨懨的遊魚也開始歡快地遊動,於是我心血來潮就蔔了一卦。”安倍晴明像變魔術一樣從袖子中掏出了一個大概只有手指長短的疊起的紙條,展開後上面赫然是兩個一看就是手寫的“大吉”。

“…介意我問一下你是用什麽方法占蔔的嗎?”源滿朔產生了一種既視感,這怎麽有點像最近有點流行的一種遊戲,就是在挑選不出來的時候,將選項寫在紙頁或者簽子上,然後由天意來決定的那個。

“自然是將吉兇寫在紙條上,然後打亂順序閉上眼隨手抽一個了。”安倍晴明絲毫不覺得他的占蔔方法是多麽的不靠譜,是能把尊重傳統的人氣得吹胡子瞪眼,大罵大逆不道的程度,“這可是我這段時間第一個‘吉’。”

果然,他就知道自己沒猜錯,話說這也算是“占蔔”嗎?未免也太兒戲了一點。

“所以你是相信你的占蔔結果了?”源滿朔意味不明地看著安倍晴明,眼睛中是一片波瀾不驚,隱隱好像還透露著一絲危險,“說不定是你所有的‘大兇’都應驗到了這裏呢。”

“總得給我來個‘回光返照’吧?”安倍晴明苦惱地說道,隨後他的眉毛舒展開來,沖著源滿朔搖了搖手中的扇子,將自己的下半張臉藏在扇面之後,讓源滿朔有一瞬間幻視到了得意洋洋的狐狸,“如果說占蔔出的‘大吉’是對的話,那麽我今天就會收獲一個友人,如果是錯的話,也許就說明我發現了一種事實與結果相反的占蔔術?”

他“唰”的一聲收起了扇子,沉思了片刻,似乎在仔細斟酌些什麽,嘴裏喃喃道:“似乎這樣也不虧?老師總不至於就這麽把我留在這裏了吧?”

空氣中一下子安靜了下來,源滿朔黑色的眼睛淡漠地看著他,幾乎凝滯的氛圍中,陽光穿過半開的窗戶和沒有完全關合上的門,似乎能照清室內的每一粒微塵。圓滾滾的帶著幾縷炸開的絨毛的鳥雀落在門廊前,黑豆大小的眼睛眨了眨,歪著頭好奇地打量著他們,發出了清脆而又可愛的啾聲。

源滿朔斂下眉眼,抿起唇,嘴角慢慢翹起,一點一點柔化了表情,最後在安倍晴明溫潤中帶著兩分譴責的表情中,他微微撇過臉去,眼睛彎了彎,假意咳嗽了一聲:“那麽看來晴明君是沒有發現新術法的可能了。”

“朔君倒是和我想的有點不一樣。”安倍晴明身體前傾湊近,調侃地說道,“平安京可都盛傳著朔君的‘美名’,結果見面之後還真是有點出人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