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暮色漸起,西天紅霞映著琉璃瓦下的寺廟。

楊蓁還在方才的震驚裏。

她道,“我早就覺得大嫂脾性著實太好了,好在她那位胞弟是個有脾氣的,又肯替長姐出頭。”

她嘖嘖,“可惜大嫂沒讓那項寓把話說完,不過大哥也應了讓大嫂回娘家的事。”

譚建在旁吃著壓驚茶。

項寓說的話已經夠厲害了,若是讓項寓把話說完,他都不敢想自己的大哥是什麽臉色。

至於大嫂回娘家的事,他記得大嫂上一次回娘家,還是回門的時候。

那時大哥要進京趕考,並未三朝回門,後來大哥進京之後,大嫂才擇了個日子,自己回娘家小住了半月。

之後就再也沒有了。

譚建嘆氣,卻見自家娘子興致盎然地,還在推崇項寓方才怒發為姐的表現。

他非常懷疑自家娘子不是楊家人,也不是譚家人。

她是項家人吧?

念頭未落,她就叫了他。

“咱們去大嫂他們的客院吧。”

譚建嗆住了,壓驚茶把他嗆得說不出話,順了半天胸口,才道。

“娘子,這合適嗎?”

“合適。”她從小榻上跳了下來,“你要是不去,我可就自己去了?”

譚建咳了兩聲,看著風風火火出了門的自家娘子,不得不跟了上去。

......

紅霞消散,夜幕四起,寺院零星的燈火閃爍著佛寺靜謐的光芒。

項家人落腳的客院,院子裏靜悄悄的,項宜姐弟在房裏說話。

項寓的氣還沒消下去,抱臂生氣。

項宜嘆氣。

“我的賬幹幹凈凈,他們不能把我怎麽樣,反倒是那些跳梁小醜在自掘墳墓。”

她看著弟弟少年人臉上的淩厲,又勸他,“這件事已經過去了,但若你再因為此事,與譚家大爺鬧僵,豈不是因小失大?”

她說著,眸光微動。

“女子不能科舉,項家也沒有除你以外的第二個男子了,你要記住你最該做的是什麽,就不會因為這點小事生氣。”

項寓嘴角抿下了不甘。

長姐自來都是隱忍的性子,她想要的不是旁的,是項家能立起來,能恢復清白的名聲。

客房裏的氣氛沉了下來。

項寧看著長姐和項寓,默默在三人中間點了一支安神香。

安神香味道沉靜,白色的煙氣慢慢升起,房中氣氛又漸漸緩了下來。

就在這時,外面忽然有了敲門聲。

三人起身去看,看到了門外的譚廷和正吉。

譚廷到了此處,三人都沒想到。

項寓好不容易松開的眉頭又皺了起來,項寧亦是目露戒備。

譚廷頓了頓,倒看見項宜向前走了過來,她仍舊穿著素白的長襖,只是身上染了些安神香的沉靜味道,香氣與她周身氣質莫名相符。

他也不知自己怎麽到了此處,或許是雲霞正好,又或許是旁的。

但他眼下看見她安靜在此,突然想跟她,單獨說幾句話。

他薄唇微動,只是在看著項寓和項寧戒備的神色,譚廷不知怎麽開口。

他只能默默看向他的妻子,可她並不知他要做什麽,反而在他的眼神裏問了一句。

“大爺怎麽過來了?有什麽事要吩咐嗎?”

一聽要吩咐事情,項寓臉色更難看了,連乖巧如項寧也繃了臉,他們對著他,仿佛他是要折磨他們長姐的洪水猛獸。

小院裏的緊張之氣盤旋而起。

譚廷默默嘆氣。

他說無事,目光轉了轉,又落在項宜身上。

“今歲天寒,山上更要冷幾分,不知你們是否住得慣。”

安螺寺給譚家留的客院,和項寓他們定的客院,相差不小,前者可以燒起地龍,後者卻只能用炭盆取暖。

譚廷原本的意思,是將項寓項寧都接到譚家定的客院裏來,可今日下晌這般一鬧,別說項寓項寧了,連項宜都走了。

他這麽問了,項寓哼了一聲,要說什麽,被項宜眼神壓了下去,項寧乖巧些,沒有開口,但臉上的戒備之色半點沒消減。

最後是項宜開了口。

她神情沒有什麽變化,嗓音亦是一貫的平靜。

“多謝大爺關心。”

比起項寓的排斥、項寧的戒備,她這般毫無變化地應對,讓譚廷本想同她單獨說兩句話的想法,越發不知怎麽開口。

他默然看著她,而她則目光微轉落向旁處。

別說單獨說話,連目光都毫無交集。

譚廷口中發苦,正這時,院外又多了一陣腳步聲。

楊蓁和譚建也到了。

項家臨時落腳的客院熱鬧了一來。

譚廷看著滿院子的人,他想同她單獨說幾句話的想法,是完全不可能了。

他不快,瞥了譚建一眼。

譚建哪裏想到自己大哥也在,又被大哥一瞥,小心肝抖了一抖。

倒是楊蓁毫無察覺氣氛的緊張,跟項家人一見如故似得,同項寓項寧各認識了一番,尤其見項寧乖巧白凈,甚是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