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我在看薩爾茨堡的樹枝。]

我說。

費奧多爾的神情明顯怔松。

薩爾茨堡的樹枝——將一根冬日脫葉的樹枝插進鹽礦荒涼的底層, 二三個月之後再把它抽出來,上面就布滿了閃閃發光的結晶,還沒有山雀爪那麽厚的最細小的樹枝都被數不清的鉆石點綴得光彩奪目, 熠熠發光,原來的枝子已認不出來了。

人們把它比喻愛情, 因為愛情可以迷幻人眼, 所愛之人不管是什麽模樣, 在陷入愛情的人眼中都是優雅迷人的,是無條件去美化的假象。

費奧多爾的視線緩緩下移, 落在我微擡的書本上,

“你在看司湯達的書嗎?”

他在想這是我看了書裏的台詞後, 一時有感而發。

[不是, 這只是一本講情愛的小說,我無聊時讀它打發時間罷了。]我微微側頭, 眼神溫和的凝視著他。

我可沒有說謊。

就在那一刻, 我陷入了愛情。

雖然只有一小會兒吧, 而且完全是見色起意, 還有被對方的心聲引導的因素在。

在最初的驚訝過去後, 現在的我已經足夠冷靜了。

上次讓我萌發觸動的人,還是綠眼睛小黑人C號。

俄羅斯人的種族特征很明顯, 因為還未習慣, 我在剛來到這裏時看所有人都好像長一個樣子,現在我對他心動, 下一秒我就能對另一個人心動, 所以我並不在意這一點兒好感度問題。

“愛情小說?”

[講一個男生為了追求喜歡的女生, 一步步改變自己的故事。]我將書本合上, [不過雖然男主人公很努力, 但是直到最後,女生也沒有愛上他。每一次每一次,當男主人公達到女生的要求後,女生又會提出更高更難的標準。]

我攪了攪小桌上的冰咖啡,[比如要有錢,要有知識,要變得帥氣。]

“是麽,不過是一場空啊……”費奧多爾靜靜看著我,陽光落進了他的眼睛,襯得他的瞳眸顏色淺淡,“女生在第一次拒絕他的時候,便代表不喜歡了,提出更高的要求也只不過是找其他推脫理由而已。這樣的話,男主角做的一切不都是自我感動嗎?”

[是這樣。]我不置可否,[他的追求在別人看來是一種拖累,文章以大篇幅描寫了他對愛情的渴望和努力,他的艱辛和掙紮很耐人尋味,可是…雖然他從一無所有變得事業有成,但以愛情小說的角度來看,真的很失敗。]

明明沒有讀這本書,但費奧多爾卻接上了我的話,“因為這個故事,從頭到尾都只是一個人的單戀,沒有任何雙向的情感奔赴。”

我抿了口苦澀的咖啡,[……所以這本小說真的很無趣。]

費奧多爾低低笑了幾聲。

我在他放下心垂眸看自己的書時,突然開口,

[不過我們不像那樣。]

費奧多爾睜大了眼,像一個老化的機器一樣,僵硬的直起脊背看向我。

***

我被他愛上了。

這個“愛”很抽象,並不是人們普遍觀念裏的愛。

因為我們沒有任何相處的記憶,我們是初次見面的陌生人,但我的身上像是有某種魔力一樣,吸引力了這位異國他鄉的俄羅斯少年。

他在進入車廂裏看到了坐在窗前的我,便莫名的像看到神跡一樣,明明心裏在掙紮,身體卻不受控制的向我走來。

可能我的外貌,我的氣質,又或者是某個連我自己都沒發覺的超能力作祟,總之,他在看到我的那一刻,好感度便高得不像正常人。但是他又很清醒,他警惕著不讓自己沉淪,

因為他的與眾不同,所以我在擡頭看他的時候,也帶了點兒異樣的情緒。

他對我說,“我的名字是費奧多爾·米哈伊洛維奇·陀思妥耶夫斯基。”

[叫我齊木就好。]

“齊木……日本人嗎?”

[嗯。]

他在想為什麽只有姓沒有名字。

其實我也在想這個問題,齊木痞雄這個名字是齊木楠雄給我取的,他沒給我取女體的名字,我自己取的話,會讓我感覺這個名字沒有真實感,因為它沒有“被賦予”的概念。

“齊木小姐為什麽要去莫斯科呢?”

[旅遊。]

費多卡的視線不留痕跡的在我身價不菲的衣著上轉了一圈。

聽到他心聲的我:[……]

怎麽回事,這種熟悉的感覺,他是太宰治嗎?

“你的俄語很好。”費奧多爾誇我,“而你讀的是中文小說。”

[因為我比較聰明。]

聽到我這麽說的費奧多爾,露出了很意外的表情。

謝謝,不需要自謙,我就是很聰明。

費奧多爾大概是覺得我有些驕傲自大吧,但卻摳搜的只給我掉了三好感度。我那點兒好勝心又冒出來刷存在感,於是我說,

[路途很長,有七天的時間,要向你證明這點嗎?]我不禁帶上齊木痞雄之微笑,這和我文靜美女的外表很不搭,[我敢保證,不管你提出什麽難題,我都不會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