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另一個獪嶽(第2/3頁)

也不知道為什麽,獪嶽完全沒有出聲,而是默默地跟在了兩人身後,目光在青紫紋路的羽織上來回移動,看不出神色,只是亦步亦趨地一同向前走著。

而前面兩人的對話還在繼續。

“厭惡可以扭轉為喜歡,排斥可以替換為親近,嫉妒更應轉變為愛意。”

有著和他同樣聲線的家夥說:

“善逸,你感受到媽媽的愛了嗎?”

“師兄為什麽要自稱媽媽,感覺好可怕,是因為被雷劈到,所以變成妖怪了嗎?”

被他牽著的小孩沒有回答,而是反問了起來。

“也可以這麽認為,廢物。”

青紋羽織背影的家夥似乎是輕笑了一聲,分明剛才還在親昵地稱呼“寶貝”,但一轉眼就又帶上了蔑視的稱呼,語氣倒是如出一轍的古怪。

“斥責訴說愛意,暴力表示親昵,蔑稱又代表獨一無二屬於自己的竊喜——真是個扭曲的家夥,如果不再自稱‘媽媽’,或許就是這股卑劣的心態在作祟吧?”

意有所指地說完這句話,不緊不慢向前踱步的兩人就突然停下了腳步,披著青紫羽織的家夥回過頭,露出一張熟悉到極點的臉——蒼白的膚色,冷調青綠色的眼瞳,帶著戾氣的面相,和勾起一抹譏諷的笑容,獪嶽愣在原地,看見這個和他有著一模一樣面孔的家夥問他:

“你說對吧,我自己?”

“……”

就在這一瞬間,無數洶湧的記憶重新灌輸到了腦袋裏,吵吵鬧鬧的家夥,哭哭啼啼的家夥,追在他身後叫師兄的家夥,顏色燦爛到令人容易想起陽光的家夥,會釋放出灼傷到他的溫暖的家夥,都一股腦地擠進了思緒,亂糟糟糾成了一團毫無頭緒的麻線。

再次低下頭的時候,黑色的短打和服被青紫紋路的羽織所覆蓋,腰間挎上了趁手的日輪刀,手腕處清晰傳來固定了一只苦無的觸感,先前的所有違和之處似乎都有了解答——因為這並不是真實,只是一場夢而已。

被“他”牽著的小孩兒也回過頭來,沒帶什麽表情的注視著他,緊接著,整個人便開始長高長大,從小小的一只逐漸長到只要略微擡起頭就能與他對視的高度,肩膀變寬,力氣變大,從發頂開始,被一寸寸染成金色,金色的頭發,金色的眼睛,金色的羽織,金色的日輪刀。

“我妻善逸”區別於記憶中的吵鬧,而是靜靜地注視著他,一言不發。

“真令我意外,‘我’居然也會中這麽低級的招數。”

另一個獪嶽似乎是感嘆了一聲,隨即就重新擡起眼,盯著他,露出了不怎麽和善的冷笑:

“已經這麽久了,‘我’也該出去了——不知道怎樣脫離夢境嗎,真可悲,我幫你一把怎麽樣?”

——很簡單的,只要砍斷脖子就可以了。

*

“!”

倏地睜開雙眼,車頂昏黃的燈光晃得眼前泛花,即便是並不刺目的光線,也會在這一瞬將突兀見光的青瞳刺出生理性的淚水,但眼睛的主人似乎是完完全全忽視了這種不適,整個人堪稱掙紮地翻身坐起,死死用雙手捂住了自己的脖子,冷汗淋淋,“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

——什麽情況啊?他腦子裏為什麽會有那種東西,這真的是他的裏層潛意識嗎,也過於兇殘了吧?

分明也是他自己,二話不說一刀砍過來,就算是為了蘇醒用得著做到這種地步嗎?現在還覺得脖子有被一刀斬開的恐怖錯覺,還沒被別人砍脖子,就先被自己砍了一回,這也太荒唐了一點吧?

獪嶽幹澀地咽了口唾沫。

被一刀斬首的恐懼太過強烈,夢境中的痛感也過於真實,就算是已經從夢境中脫離出來,獪嶽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在無意識發抖,深呼吸了幾口氣才勉強回過神來,騰出空隙來觀察四周。

“……”

不只是他,其他的乘客全部陷入了沉睡,車廂裏的氣息也越來越古怪,摻著不容忽視的怪異,在獪嶽警戒的雷達裏“嗡嗡嗡”響個不停。

——總覺得,有什麽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了。

於是獪嶽迅速拾起羽織披在身上,手掌按著腰間日輪刀的刀柄,起身時目光在不省人事倒在過道裏的列車員臉上停留了一瞬,動作微不可察地頓了一頓。

這家夥……就是他夢裏追丟的那個人,手腕上綁了一條麻繩,另一端應當是連著他的手,不過獪嶽在起身時就已經發現麻繩的這端已經解開了,順著座位滑落在地上。

按理來說,區區一個列車員,獪嶽其實並不會給予關注,即便是出現在他夢中,疑似通過麻繩間接的方式想對他的夢境做些什麽也一樣,既然已經解決了,就不應當在這裏浪費時間,所以能夠令獪嶽不自覺頓上一瞬間的情況一定是格外奇特的場面,奇特到讓他也不由得騰起疑惑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