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許綰柚自己是很能忍疼的類型。

她剛出生沒多久就被扔到了福利院門口,除了一床單薄的繈褓,扔她的人什麽都沒留下。

若不是那個雪夜老院長剛好臨時接到電話要回家,可能等她第二天被人發現時,便早已失去呼吸。

老院長後來給她取名叫佑寧,寓意是希望她永得庇佑,安寧喜樂,小名佑佑。

但這個名字只用了短短三年,許綰柚自己都還沒學會怎麽寫,老院長便突發心梗去世。

新院長後來進行福利院歷史收留兒童統計,三歲小娃娃口中的“佑佑”,被沒有多少耐心的工作人員記成了比劃簡單的“又又”,並一直沿用了下去。

沒了老院長,孩子們的生活質量直接從天堂跌落地獄。

從前他們幾乎和普通的孩子沒什麽兩樣,吃飯睡覺、學習玩耍。

新院長卻要求他們不停地做“愛心手工”,做得好做得多的可以吃上飯,最差的就得餓肚子。

這還不止,籌得的愛心善款,也全部被中飽私囊,根本沒有用到孩子們的身上,生活條件更是驟然降到底層。

福利院溫馨和睦的氛圍很快就一掃而光,孤兒們無師自通地學會了拉幫結派、打架爭搶。

做不好手工得餓肚子,那就去搶別人的食物。有人想要反抗,就用拳頭把人打到服氣。

在這個沒被人關注到的小小福利院裏,在這群本應天真快樂的兒童之間,形成了一條原始而又慘烈的弱肉強食生物鏈。

年紀小的被年紀大的欺負,瘦弱的被強壯的打壓。

像許綰柚這樣又小又瘦的小女孩,只能一次又一次看著分到的食物被搶走……

她就是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下,捏著小小的拳頭慢慢長大。

直到十一歲,新院長貪汙善款和政府補助的事情,被來到福利院幫忙的義工發現並舉報曝光,他們這群孤兒的生活才得以重新回到正軌。

許綰柚早已經忘記自己曾經挨過多少打,畢竟那些砸在身上的拳頭,並沒有食物重要。

她像頭小狼崽一樣,在一群比自己大的孤兒中間,拼了命地撕咬出一點生存空間。

但善於忍耐,不代表不知疼痛。

正因為曾經遭受過,許綰柚知道怎麽打人會更痛,也更能共情身邊人的疼,尤其是自己人。

護犢子的許綰柚讀書時可以握著拳頭,保護被校外人士勒索的同校學生;會在“司金主”給晁雅臉色看時,毫不猶豫地懟回去;此刻也同樣為“小啞巴”意外受傷而緊張。

司理這種小時候被人堵在墻角打都一聲不吭的,這會兒都說疼,恐怕是真的疼了。

許綰柚皺著眉頭在那幾道血痕旁輕輕按了按,感覺到些微的腫脹發熱。

她擡起頭道:“不行,你這個得處理一下。現在天氣本來就熱,那個框子看起來也黑不溜秋的,搞不好還會感染。”

司理睫毛半垂下,遮住眼中的情緒,含混地應了聲:“……嗯。”

許綰柚將口罩戴回去,拽著他的手腕往外走,嘴裏還嘮叨著:“看見別人撞過來,不知道躲的嗎?你別聽節目組說要拍vlog就只盯著GoPro了,買個菜還能拍出朵花兒來不成?而且他們後面還會自己去剪的,你不用那麽認真。”

司理也不說話,就老老實實地跟著她走。

許綰柚走著走著,忽而回頭看了他一眼,神情有些憂慮:“虧我之前還覺得你現在冷著張臉很能唬人,結果還是和以前一樣,既不愛說話,也不懂拒絕,你這樣也太容易吃虧了。”

在旁邊聽到這話的宋菲菲:……許老師您是不是濾鏡太厚了點?誰敢給太子爺虧吃啊。

許綰柚自然聽不到她的心聲,道:“這怎麽說也算是工傷,買藥的錢總不能還讓我們從夥食費裏扣吧?”

宋菲菲趕緊點頭:“當然,當然。”

一行人來到藥店。

店裏面的老醫師撩起眼皮,掃了眼司理手臂上的傷口,語氣隨意道:“消一下毒,24小時內別碰水就行。”

他彎腰拿了瓶醫用酒精和一袋棉簽擱在櫃台上,“一起一塊五毛。”

宋菲菲馬上掏錢。

許綰柚拿起酒精看了看,問:“沒有絡合碘嗎?酒精刺激性太強了吧?”

老醫師又看了眼司理,滿不在意道:“嘖,這麽人高馬大一小夥兒,又不是小姑娘,總不至於這點兒疼都忍不了吧?”

許綰柚聞言有點不高興道:“瞧您這話說的,憑什麽別人家小姑娘可以怕疼,我們家小夥兒就不可以了?能少受點疼當然就少受點不是?”

老醫師一聽樂了,看向司理逗趣了句:“喲!小夥子,你這女朋友可真是夠心疼你的啊!”

司理聽到,終於從許綰柚那句“我們家”裏回神,一本正經地糾正:“不是女朋友。”

老醫師聽了,不由略帶詫異地看了眼許綰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