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病秧子真麻煩(第2/3頁)

“嘖,你們哪來那麽多廢話,”厚九泓似乎有些不耐煩,雙手環在胸前,下巴向遠方挑了下,“有人來了。”

眾人轉頭,石階之上,的確又來了一個人,二十五六的樣子,身量中等,面色微淒,眉宇間有道類似‘川’字的痕跡,看起來像很久沒笑過了,穿一身白衫,腰間系著細麻繩。

腰間系麻……一般家有白事,才會做此扮相。

男人並不是一個人過來的,後面跟著個皂靴官差,因轉彎上下台階落差,他往前走了兩步,官差身影才現。

見到前面小亭裏一堆人,官差立時皺眉:“都在這裏躲什麽懶,給我往上走,不準誤了大人的事!”

“這就走,這就走,大哥您先請?”

薛談一邊滿面堆笑的和官差說話,一邊提了褲角,跟著往前走,還不忘回過頭來,瞪了朝慕雲一眼——

別以為會裝蒜裝傻就沒事了,我盯著你呢!

朝慕雲回以微笑。

他自己都疑嫡兄是否就是本案兇手,現在處境的確尷尬,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他沒有辦法翻轉時間回到之前,走到這裏,只能盡力找出真相,若兇手是嫡兄…… 他自也不會頂鍋。

“咳……”

山風裹著細雨,寒氣凜凜,逼出一頓咳嗽,朝慕雲緩緩擡手,擦去唇角血漬,胸口呼吸都在痛,路麽,自然也走不了了。

樊正達看著前方薛談背影越來越遠,走也不是,停也不是。

朝慕雲側步讓開:“抱歉,我身子不好,請閣下先行。”

樊正達拱拱手,快速走了。

厚九泓嘖了一聲,不怎麽溫柔的架住朝慕雲胳膊:“麻煩。”

雖仍然不怎麽舒服,但有人行拐杖,總算能走得動了了,朝慕雲認真道謝:“多謝。”

厚九泓認為病秧子說句謝太應該,他們這個‘同盟’比沾了水的宣紙還薄,不用扯就能碎,他算是被算計著‘同路’的,隨時可以反水,病秧子就該多討好他,偏偏病秧子傲的很,指揮他跟指揮下人似的,讓他極為不爽,想著有機會必要連本帶利討回來……

眼下病秧子示弱,第一次鄭重其事道謝,他卻得瑟不起來,總覺得以高姿態壓迫對方,稍稍有那麽點低級。

欺負病人算什麽本事?有些病人是有點難伺候,陰陽怪氣,但病人自己是不是也不願意這個樣子?病人可能也會……很討厭生病的自己。

厚九泓哼了一聲:“你知道就好,老子找的是有用的人,不是死人,你要死,也得等老子的事了了,要是讓老子發現你誆我——”

朝慕雲微微一笑:“不用你出手,自刎謝罪。”

“這還差不多。”

厚九泓視線挪開,回想這幾日的事,朝家在這附近有別院,近日主人小住,下人們跑動都多了,但從沒聽說這家庶子有病,還病得這麽嚴重……

是出了什麽事了?

這邊兩個人走的慢吞吞,前邊滑頭滑腦的薛談已經‘心直口快’,‘大大咧咧’的問官差:“黃氏母女丟的金子可找到了?”

官差很拎的清,不會隨便因別人幾句討好的話就失了分寸:“不該你知道的事,少問。”

薛談討了個沒趣,摸摸鼻子,不再試圖幹擾官差,落後兩步,對著腰系麻繩的男人背影嘆了口氣,最後輕輕拍了拍對方肩:“奇兄,節哀。”

男人腳步未變,也未回頭看他,直道了聲謝:“某替內子多謝薛兄掛念。”

厚九泓低聲跟朝慕雲說:“這男人叫奇永年,一個月前死了發妻。”

往前走過緩坡,有一中年僧人持杖側立:“春雨積留,貧僧處理排水溝,恰巧與諸君相逢,且一道上行。”

厚九泓又低聲跟朝慕雲說:“這是招提寺的武僧,叫嘉善。”

朝慕雲看了厚九泓一眼,這人功課倒做的不錯。

厚九泓提防:“你這眼神什麽意思?質疑我?”

朝慕雲搖頭:“只是遺憾自己沒有你認識人的機會,不然——我可與人閑聊,了解了解對方的脾氣秉性。”

厚九泓嗤了一聲:“那有什麽用?還不是跟案子沒關系。”

朝慕雲走的慢,話說的也慢條斯理:“誰說無關?”

每一樁命案背後,呈現的都是兇手的行為準則,兇手的思考邏輯,兇手的脾氣偏好,只要認真觀察案件呈現,足夠了解嫌疑人,捉住兇手,就不難。

厚九泓看著病秧子虛浮腳步,再看他過於篤定自信的臉,有種奇妙的割裂感,他為什麽會信這樣一個人?就因為這雙眼睛是他見過最清澈,最幹凈的?

刀口舔血多年,他第一次對自己看人的眼光有了質疑。

朝慕雲卻覺得厚九泓足夠聰明,心理學上有個名詞叫共生效應,你得學會借助別人的大腦,才能讓自己的路更順,厚九泓清楚的知道自己在破案一道無任何建樹,又有小動物般的直覺,潛意識分析過,和他一起同行有利可借,才有了‘同盟’產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