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可憐人(第2/4頁)

小姑娘臉仍然埋在膝蓋裏,眼淚濕了衣服:“不,我沒有家人,我不是……”

“先救人,”朝慕雲道,“此地不宜久留。”

可小姑娘很抗拒,沒辦法,夜無垢只好出手,劈暈了她,章夏清鄭重謝過,抱起女兒就往外走。

這麽大動靜,地上的村民不可能睡的踏實,很快有人沖過來,拿著木棍或是砍斧,試圖阻止這些‘小偷’,雙方很快交手。

夜無垢自然是不怕的,玉骨扇在手,誰能留住的他?

他為抱著女兒的章夏清開辟了一條坦途,也攬著朝慕雲的腰,帶著他一路前行,無人能阻。

紫色衣袍翻飛,金色面具耀光,跳躍舞蹈的玉骨扇下,刀光劍影相隨,唯他一路往前!

眾人撤退之處,是一個略遠的山坳。

不管被朝慕雲三人救下來的,還是另一波人救下的,大家未分你我,都在這裏休整,因被救出來的女人對環境有極度的不安全和不信任感,盡管自身群體感情可能也沒多好,但能看到彼此,還是會安心不少。

其它事情,要等官府支援,朝慕雲在行動之前,就已遞了信號出去,相信不久就會有來人。

他自己也沒閑著,這些女人被關那麽久,不管自身心理強不強大,都受到了很嚴重的創傷,他得盡自己之力,為她們進行一定的療愈幹預。

這些事夜無垢不懂,便站在遠處,警戒四周,時不時就看朝慕雲一眼,他好像無時無刻,都在被這個病秧子吸引。

只是病秧子不解風情,明明那麽通透,能看透所有人,卻看不透他對他的情。

哦……也對,他戴了面具,遮了大部分表情變化,對方怎麽能解讀得出?

夜無垢嘆了口氣。

“唉……”

這聲嘆氣又老又沉,明顯不是他發出來的,夜無垢微轉頭,看到身邊站了個老人。

老人穿著深青色圓領袍,頭發花白,衣服質料很好,光澤挺闊,修飾身形的同時,增添了舒適感,頭發梳的一絲不苟,簪了墨玉,老人氣質十分獨特,有種難以壓住的貴氣,能看得出來,他盡量挺直腰,但好像被什麽沉重的東西壓垮了肩膀,他已經沒有辦法昂然站立,連眼睛裏,都多了歲月侵擾的憂苦。

“失去孩子的父親,多可憐。”他似乎感同身受,滿目悲憫。

月色寂寥,星芒無情,三更天,暗色似能吞噬一切,看不到亮光。

不遠處是終於找到孩子的父親章夏清,想要檢查女兒身上的傷,伸出手,卻不大敢碰女兒的頭發,好像女兒是尊琉璃娃娃,他手沒輕沒重,一碰就會碎一樣。

終於是控制不住,他眼角通紅,哭的不能自已。

的確很可憐。

夜無垢卻道:“為什麽不是失去了父親的孩子更可憐?”

在他說話的時候,小姑娘已經蘇醒,抱著自己的頭,蜷縮著身體,驚懼尖叫,掙紮著後退,不讓任何人靠近,哪怕對方懷著善意,哪怕對方是她的父親。

誠然,過往這九年,丟失了孩子的父親很值得同情,他一直在尋找,一直未曾放棄希望,天地蒼愴,踽踽獨行,很多人勸他放棄,很多人告訴他不值得,大半沒有希望了,你還年輕,何不再要一個孩子……章夏清一意孤行,不知經過多少苦累,把自己變成這個邋遢瘋癲,不仁不鬼的樣子,的確引人敬重。

可是孩子呢?七歲的小姑娘,說她記事了,其實也只是個女童,什麽都不懂,生死被人把控,尊嚴被人踐踏,她只知道,觸目所及全是壞人,沒有人來救她,她可能掙紮過很久,抗爭過很久,無數次的呼喚過父親,可是什麽都沒等來,什麽都沒有。

自此以後,她的生活徹底都是苦痛,她不能再穿好看的衣裳,甚至不能洗幹凈臉,她不可以提任何要求,卻不能拒絕別人的要求,否則就要經歷更難挨的痛苦深淵……她不敢記得自己是誰,看到男人就害怕,哪怕對面是她父親,她都忍不住尖叫後退。

別人看到她的年紀,會說她是個大姑娘了,包容得了一世,包容不了太久,會更加同情父親,可女孩心裏的創傷,經歷過怎樣非人的地獄,又有誰能感同身受?

老人怔了一下,閉了閉眼:“抱歉,我不知你也……”

一句話,展現出老人的通透和睿智。他不只是氣貴獨特,內心也有很多溫情。

視線掠過看似松散坐立,實則謹慎拱衛在老人身邊的隊伍,夜無垢猜,這位老者,大約是這撥人的首領。

“談不上,已經過去了,”知道這些人同樣在警惕他,他未有更多窺探之舉,只順著話題,“您丟過孩子?”

“是啊……”

老人倒是隨興,並不介意聊起這些往事,好像跟個外人說一說,並不影響什麽:“我看著這對父女,就想起了我的小兒子,他小時候身體不好,卻很頑皮,吃著藥,也會上躥下跳的鬧,兩歲的時候,那小短腿,跑起來還晃悠呢,就敢滿院子跑,讓人找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