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荊暉雖然不知道修心想要幹什麽， 但是他向來尊重修心。於是修心一開口，他就擡起手示意保鏢們停下。

修心見狀方才朝被嚇到的聶雨濃他們說：“不好意思，沒嚇到你們吧？有客人來找我， 我和他們去另一個會客室聊聊。”

聶雨濃他們沒想到修心還會知會他們，連連乖巧點頭。

修心隨後看了一眼荊暉， 沒有說什麽， 他們之間已經有一股默契盡在不言之中。荊暉只看著修心走到馬佩蕓他們面前說：“兩位楚先生、楚夫人，我們移步談談？”

害怕荊暉下一秒又要翻臉無情，即便他們對修心的稱呼有點異議，但馬佩蕓他們也沒說什麽， 順從地跟著修心來到了另外一間比較小的會客室裏。

這間會客室裏面有著面對面的沙發， 修心請楚家三人坐下以後帶上了門， 然後他也跟著在一個無人的位置上坐下。

此時在這麽一個密閉的空間裏，這還是楚家人和修心第一次在沒有外人的情況下，單獨地一起坐下。

明明應該是最親密的家人， 他們待在一起時的氣氛卻略顯尷尬。

馬佩蕓率先清了一下嗓子，想要打破這凝固的氣氛：“楚辰，剛剛你在台上的表現不錯， 媽媽都看到了。”

說完這句話， 馬佩蕓卻又不知道說什麽了， 她不由靜靜地看著修心。

這還是她第一次這樣近距離地觀察著這個她缺失了二十年陪伴的兒子，然後她發現修心真的很會長，每一個部位盡是挑著馬家和楚家各自好看的地方長。

大概是所有父母的通病， 在孩子小的時候、明明眉目還沒有展開，他們就會指著小孩子皺巴巴、紅通通的臉說“鼻子像你， 眼睛像我”。想當初， 馬佩蕓和楚國雄也曾經對著小小的楚意這樣睜眼說瞎話。

後來當發現楚意長得並不是很像他們的時候， 馬佩蕓還有點失望。怎料想、楚意根本不是她的兒子，她那個“鼻子像你，眼睛像我”的孩子在外漂泊了二十年。

一想到這裏，馬佩蕓就繃不住了，竟是猛地抽噎了起來：“辰、辰辰你回來吧，媽媽好想你。媽媽知道錯了，媽媽已經讓你哥哥把楚意趕走了。從此以後，媽媽再也不會忽視你了。讓媽媽好好補償你，好不好？”

修心看到馬佩蕓的眼淚不由地愣了一下，雖說“眾生皆苦”，但善良的佛子總是見不得他人淚的。

他下意識地將自己西裝口袋裏的手帕抽給了馬佩蕓。見到眼前的這塊手帕，馬佩蕓不由地有點激動，她覺得修心這樣定然是服軟了。她沒有接住手帕，而是直接握住了修心的手，驚喜地說道：“辰辰，你這是願意原諒媽媽，要和媽媽回家了嗎？”

楚鴻也忍不住拿希冀的眼光看著修心。

面對他們的眼神，修心卻只是開口說道：“楚夫人，請不要這麽叫我。”

馬佩蕓不解他為什麽這麽說：“你是不願意媽媽這樣叫你嗎？”

“我……貧僧法號修心。”修心一邊將手從馬佩蕓的桎梏中抽出，一邊說道，“貧僧從小被一個寺廟收留，早在那時小僧就已經皈依佛門，斷絕俗緣。楚辰……只是小僧為了方便、便對外借了你們為我取得俗名自稱。”

聽到這話，其他三人一下子還沒有反應過來，修心便接著說道：“說來慚愧，貧僧當初回到楚家，只是因為師父令小僧借機在凡塵歷練。可小僧早已與楚家無緣，還望幾位施主以後莫再將心思花費到小僧身上。”

此時的修心撿起了他在廟裏的自稱，昏黃的頂光打在他的身上，襯得他不像是一個鮮活的二十歲青年，倒像是廟裏供奉的菩薩。

“你、你在說什麽啊辰辰……”馬佩蕓勉強地笑了笑，“你雖然是從小在寺廟長大，但是那是因為你不知道家在哪裏，現在你應該回家了呀。你、你是不是還在怨媽媽？媽媽、媽媽真的是……你如果一時不想回家，那就不回家，你不要說這種話來騙媽媽。媽媽承受不住的……”

“我或許是怨過你們吧。”修心看著馬佩蕓他們，淡淡地說道，“或許當初回到楚家的時候，我也曾經向往過這個‘家’。只是我很快發現這個家裏面並沒有人歡迎我，那絲‘向往’便也很快煙消雲散了，連我自己都不曾發現。只是近日以來，我突然察覺，我應當也是有過這樣的向往的。有了向往，我便不由地有了貪嗔、有了怨。或許正是因為這份怨，當初我離開楚家的時候才沒有與你們直接說清楚，而只是留書離去。這事是我不對……”

隨著修心的自白，馬佩蕓的臉色漸漸變得煞白，然後又聽修心話鋒一轉：“不過當我察覺到我的這些貪嗔之時，我也將其真正地放下了。‘緣’之一字強求不得，當初我投至楚家，這是‘緣’，我被抱離楚家亦是‘緣’。我被抱進寺廟的那一刻，我與幾位施主的緣分便斷了。幼時我若是沒有被抱進清水寺，那麽那時的我恐怕就已經死了一次，如今我的生身父母應是佛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