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真夠巧合的

路易莎·蘭普森女士的兒子, 名為麥克·蘭普森。

麥克今年十三歲。他十歲的時候,蘭普森先生和太太開始商量讓他去上學的事情,他們考慮的是西城的一所中學。

但那時候也只是考慮, 因為他們還需要攢一攢錢才可以付得起學費和餐費。

三年之前, 蘭普森一家在盛夏的陽光中暢想著有朝一日搬入東城的大房子;三年之後, 麥克·蘭普森在寒冷的冬雪之中, 躺入冰冷的墳墓。只有他母親注視著這一幕。

小教堂只站著七八個人。路易莎·蘭普森站在最前方, 面無表情。她的目光空洞地望著前方矮小的棺材。等會兒麥克·蘭普森的屍體就將火化。

這間小教堂的主教是個滿頭白發的老人。他用昏沉含糊的聲音念著悼詞。

“年輕的孩子……!”

西列斯隱約聽見他這麽說。

“……希望你的靈魂能棲息在吾神的懷抱之中。”

悼詞很快結束。路易莎露出一個蒼白的微笑,機械地向這位主教道謝。幾個年輕的男人走出來, 將棺材擡到了教堂後面。路易莎發出了一聲抽泣, 身體顫抖起來。

她扶著教堂的椅子。有女人走過去安慰她,但很快,教堂裏的人就慢慢散光了。一場葬禮就這麽結束了。

西列斯走到她的身邊, 輕聲說:“蘭普森女士,節哀。”

路易莎穿著樸素的黑色外衣,將自己打扮得較為體面,這才能夠鼓起勇氣參加自己兒子的葬禮。她的眼圈紅著,聲音顫抖:“諾埃爾先生。我的孩子……我的麥克……”

她跌坐在椅子上,目光呆滯,淚水在她的臉頰上留下冰冷的痕跡。

西列斯坐到了她的身邊。

隔了片刻,路易莎的情緒慢慢平靜下來——倒不如說,那是如同死水一般的平靜。她低聲說:“先生,我想請您幫個忙……我樂意為此付出一切。”

“……請說。”西列斯這麽說。

他其實並不需要路易莎付出什麽。他想。但是,他現在也無法拒絕一位母親的決心。倒不如說,他覺得這樣能讓路易莎心裏好過一些。

那些積壓的、瘋狂的、悲痛的絕望的情緒, 總需要一個出口。而路易莎這樣“不顧一切”的措辭, 就是這種情緒的展現。

西列斯保持著一種沉靜的默然, 靜靜地聆聽著路易莎的話。

“……當我回到拉米法城的時候,我想過是否要聯系您。不過我猜那個時候您還沒回到拉米法城,而且,我還得忙著我丈夫的葬禮。於是,這事兒就拖延了一段時間。

“在天氣逐漸變得寒冷的時候,我鄰居突然跟我說,達爾文醫院開始了義診活動,像我這樣寡婦可以帶著孩子去看診。我便心動了。

“我回來之後,麥克的狀態似乎好了不少。他甚至知道我是他的媽媽,而不是什麽想要害他的鬼魂。但是有的時候,他還是會在半夜驚醒,然後在半夢半醒的時候自言自語,像是在和什麽人對話一樣。

“我仍舊覺得擔心,於是就帶著麥克去了達爾文醫院。那邊的醫生檢查了麥克的情況,然後給他配了一副藥……為了這藥,我已經傾家蕩產了。”

說到這裏,路易莎突然擡起了頭,望向了擺在小教堂前方的,一座較為小巧的安緹納姆的雕像。她喃喃說:“我該慶幸,往日教會的葬禮並不收費。”

西列斯沉默著。

路易莎突然低低地笑了一聲,然後近乎歇斯底裏地說:“葬禮不收費,可其他什麽東西都要收費!看病收費,吃藥收費,租房收費;活著就要收費,死了卻不需要了!”

她撕心裂肺地哀嚎了一聲。在她看來,只要她有足夠的錢,那就可以治愈麥克的瘋病。但是,她恰恰沒有錢。

因此,他們不得不尋找賺錢的辦法;因此,他們前往無燼之地;因此,家破人亡。

西列斯遲疑了一下,最後只能幹巴巴地說了一句:“節哀。”

他似乎一直在對路易莎說這句話。

路易莎顫抖著,然後慢慢冷靜下來。她沙啞而含糊地說:“抱歉……”她垂下頭擦拭著眼淚,幹癟的手指上滿是凍瘡,“我能明白您的意思……我能明白。但有些事情……”

她沉默了一會兒。

最後她說:“我希望您能幫忙調查麥克的死因。”

……死因?西列斯不由得一怔。他想,但是麥克的屍體不是已經被帶去火化了嗎?

路易莎繼續說:“在那列火車上的時候,我第一次聽聞了……‘失控的時軌’這個說法。那個時候我丈夫……

“您也看到了,我丈夫像是突然變了一個人。那感覺太古怪了,和麥克有些相似。所以,在回到拉米法城之後,我又打聽了一些消息。

“……西城的有些鄰居們知道一些相關的傳聞。他們說的也不清不楚。我只是大概了解了一些,知道那是擁有神奇力量的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