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簡單的做法

“菲茨羅伊·阿克賴特。”

一個光線昏暗的空間中, 陰森的聲音緩慢地響起,帶著一種微妙的粘稠感,輕柔地復述著這個名字。

在他的面前, 還隱約閃爍著……幾雙眼睛。幾雙眼睛的亮光。

有人問:“但這個人怎麽了?”

“……並不是這個人的問題,而是……她欺騙了我!”那個最早說話的人低聲說, 帶著一種惱火的情緒。

但是那種情緒是十分壓抑低沉的, 仿佛他已經習慣了壓制這種情緒,使一切復雜的、波動頻繁的情緒變成緩慢流淌的暗河。

一陣沉默。

隨後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有一種肮臟的、腐爛的、塵土般的氣息隨著他的呼吸湧進了他的胸腔,他略微著迷地嗅了嗅。他懷念起這種氣息, 帶著一種對於悠遠歲月的懷念與遙想。

隔了一會兒, 他像是終於好心地、願意為面前的其他人解惑了。

他說:“菲茨羅伊·阿克賴特是一個假名。”他頓了頓, 又說, “在他踏上前往無燼之地的火車的時候, 他拿他前面一個乘客的姓氏,和後面一個乘客的名字,拼湊成了這個假名。

“他為什麽要這麽做呢?或許只是因為, 那時候他還年輕,他知道自己這樣的行為或許會讓家族覺得蒙羞……但是, 他如此如此地向往無燼之地, 如同拉米法城內的每一個年輕人一樣。

“於是他踏上了前往無燼之地的旅途……然後他迷失了。他沉迷在無燼之地的廣闊、無燼之地的迷霧,以及無燼之地的人群之中。

“他的腳步遍布了無燼之地的東南西北。他成為了一個經驗豐富的老手, 到哪兒都能得到一些尊重的那種探險者。

“但是他的腳步也被牽絆住了。

“你得承認的一件事情是,許多人都會被家族的事務牽絆住,更何況這位先生呢?他甚至用假名來掩藏自己的真實姓名,將自己的那段人生隱藏在這個假名背後。

“於是他打算回到拉米法城。他甚至收養了一個無燼之地的棄嬰, 打算將這個孩子認作是自己的血脈……他打算讓這個孩子來承擔自己原本的職責——來背負他的家族使命。

“然後, 就在這個時候, 他遇到了一個女人。”

似乎有人冷笑了一聲。也似乎有人發出了一聲慘烈的哭聲。他們的情緒變動頻繁,又被這昏沉陰暗的光線遮蓋得嚴嚴實實。

最早的那個男人繼續在講述著這個故事。他的語氣慢條斯理、輕柔陰森。他的措辭都相當謹慎與規範,仿佛康斯特語在更早之前的年歲裏,就已經融入了他的靈魂,成為他難以忘懷的母語。

他說:“那個女人正在被人追殺。他救了她……哦,不明來歷的女人和陰差陽錯的英雄救美。人們會喜歡這樣的故事,不是嗎?

“愛情——我們那位尊敬的西列斯·諾埃爾教授,就寫過類似的愛情小說呢。驚險、刺激……以及驚險和刺激之下的愛情。他們理所當然地相愛了,甚至還不知道彼此的真實身份呢。”

提到西列斯·諾埃爾,似乎讓在場的其他人有些不安。他們有人小心地變換了姿勢,也有人只是普通地眨了眨眼睛。

而他繼續在說:“陷入愛情的男人是不可理喻的,陷入愛情的女人同樣是不可理喻的。他們在無燼之地私定終生,哦,聽起來真是浪漫。不過男人其實沒有忘掉自己的責任,女人也沒有。

“他們暫且分開了,因為要去處理各自的事情。一個小小的問題就是——誰還記得那個棄嬰嗎?男人將這個嬰兒的存在告訴了女人,女人諒解了他的選擇。

“不過他們的愛情當然也給這個小嬰兒帶來了一些小麻煩。

“最終,男人決定暫時將這個孩子托付給無燼之地的一個熟人,讓他幫忙照顧一陣,一兩年,或許——然而可惜的是,男人卻再也沒有回來,棄嬰又變成了流浪兒。

“男人臨走之前,以自己當初隨便取的假名,給這個流浪兒命名為‘阿克賴特’。

“他虛假的姓氏成為了這個孩子的名字,至於這個孩子的姓氏,老實講,這個時候的男人恐怕還沒想好,畢竟他有了心愛的女人。

“……他回到了拉米法城,回到了他的家族之中。他當然在無燼之地有著小小的名氣,但是在家族之中,他又變回了那個無奈的人。

“他不得不聽從家族的安排——去成為一名往日教會的教士。哈,教士!他成為無燼之地自由浪蕩的探險者的時候,是否有朝一日想過這事兒呢?被那些可怕的教條不可避免地約束!

“每天的起床與睡覺時間都不得不聽從安排,每天的活動只能限制在那小小的教堂裏,每天每天都在接待那些煩人的、普普通通的教眾和他們生活中的無窮煩惱……”

隨著男人陰森的話語,他面前的人們也不由得縮了縮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