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新的旅途

“所以, 命運紙牌是你們兩個中的哪一個發明的?”西列斯問。

在他的對面,兩顆玻璃球內斑斕變幻的色彩好像在一瞬間凝滯了,像是僵住了。

關於命運紙牌的發明者究竟是誰, 西列斯也思考過一段時間。

顯然,這是夏先生讓吉力尼家族的印刷廠去制作的。但是,是誰在使用夏先生這個身份, 又是另外一個問題了。

是西列斯自己嗎?他發明了命運紙牌?

但這就涉及到一個時間順序的問題。他是從阿爾瓦·吉力尼那裏知曉命運紙牌的,牌面也是從阿爾瓦那兒聽來的。

他知曉了命運紙牌的牌面, 他就不可能是命運紙牌的發明者, 因為他“已經”知道了。

如果他成為了命運紙牌的所謂發明者,那這個源頭就徹底不可考了,成了一個徹徹底底的死循環。

……而這種情況其實頗為眼熟, 不是嗎?他之前就思考過詹·考爾德的著作以及自己那篇畢業論文是從何而來的, 而球球就很坦率地承認了。

順帶一提, 去年的學術論文他可沒有求助於球球。

他只是在去年神誕日之後,花費了一個月時間緊急趕工寫出了一篇論文, 課題則是關於“阿特金亞如何影響人類對於神明的態度, 以及這個問題在沉默紀一些文學作品中的體現”。那不算難。

當初球球的坦白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讓他深感不能“以貌取球”。

至於另外一個更加不坦率的“球”……

在兩雙——一雙有形的,一雙無形的——眼睛的凝視之下,骰子不安地挪動了一下自己的玻璃軀體,然後說:“我承認!我承認。哦, 守密人,您總能發現別人隱藏的秘密。

“……我只是從您的故鄉那兒學會了點東西!您知道的, 那些有趣的紙牌、有趣的遊戲規則。雖然我學的不是很到位, 還是您那個新的遊戲規則更加有意思。

“當然了, 我還是覺得十三張舊神牌、以及信徒牌, 以及空白牌和萬能牌,都非常有意思……是費希爾世界的人們不可能想象得到的。

“直到舊神們紛紛隕落,直到過去的時代與光輝已經消逝,他們才有可能接受這一切,同時,也接受一個新紀元的來臨。不管怎麽說……人類都有著很強的適應能力,對吧?

“……所以,守密人,您不會生我氣吧?”

在絮絮叨叨一堆之後,骰子緊張地補充了一個問題。

西列斯默然了片刻。他感到一種不出意料,同時也略微好笑的情緒——很好,他已經預感到了接下來的話題走向。

時光長河已經揭示了唯一的可能。

他說:“我沒生氣,別擔心。”

骰子立刻松了一口氣,然後又扭扭捏捏地說:“那麽,守密人……那個,您能幫我……回到過去,把命運紙牌印刷出來嗎?”

西列斯:“……”

他就知道。

他要回到過去——幫球球出版《陰影下的神明與信徒》、幫骰子印刷命運紙牌,哦對了,還要出版《自辛西婭踏上旅途》。

難得地,他有了一種在時光長河中也要奔波忙碌的感覺。

雖然那並不著急、雖然“過去”永遠只是在過去安安靜靜地等待著他,但是……

……原諒他,自從去年10月19日的事情過去之後,他再也沒有這種日程被安排得滿滿當當、明明白白的感覺了。這總會讓人有點不習慣的。

況且,他還有另外兩件事情沒有解決,也就是,夏先生與納尼薩爾、與阿克賴特的會面。

西列斯暗自在心中嘆了一口氣,然後說:“當然可以。”他頓了頓,“那麽,我們現在就出發吧。”

骰子歡呼了一聲,大聲說:“球球號,出發!”

一旦意識到守密人並未生氣,骰子立刻就抖擻精神了。球球一邊小聲抱怨著骰子,讓它不要叫它“球球號”,一邊自己也說:“球球號出發啦!”

他們回到了過去。時間是骰子和球球決定的,在這一點上西列斯不必操心。他只需要以夏先生的身份去與出版商、與吉力尼印刷廠溝通。

有那麽一瞬間,他的確感到一種……微妙的生疏感。

也或許可以說,因為陰影信徒與舊神追隨者的許多事情都已經過去了,所以當他做這些事情的時候,他真感覺自己好像只是來普普通通談一場生意。

……而不是為了在此刻的未來——在他的過去,依靠這些提前做好的準備,為自己提供一些必要的幫助,為了對抗“陰影”。

在解決完這三件事情之後,西列斯暫時回到了費希爾之鏡。

他望向了安緹納姆的雕像,僅僅只是沉默地望了片刻。然後他突然低聲笑了笑。

“您想到了什麽?”骰子好奇地問。

“一些……對自己不太友好的想法。”

兩顆玻璃球都困惑地滾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