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路遙(第2/4頁)

“……不疼。”寧兒低語呢喃,徐思婉一怔,又笑起來:“怎麽,怕我去跟錦寶林告狀?你放心,我與錦寶林實在算不上什麽朋友,你在我這裏實話實說,她一個字都不會知道。”

寧兒轉回身,小心地打量了一番她的神色,終於道:“疼的……尤其睡覺的時候,稍稍一碰就痛。”

徐思婉目露憐憫,又問她:“傷得這樣厲害,她拿什麽打的你?”

這話一下子讓寧兒回想起了挨打的場景,不由眼眶一紅:“什麽都有。她……她摸到什麽用什麽,有時是雞毛撣子,有時是案頭的鎮紙。昨日為著皇次子的事氣得狠了,抄起茶盞便砸過來,奴婢躲了一下,她就、就更生氣,便讓人將奴婢剝了上杉,用柳條抽……”

說至末處,她禁不住哽咽起來。花晨聽得難受,啟唇譏嘲:“天剛暖一點,柳條還不好找呢,錦寶林剛出了月子,主意倒多得很。”

“不哭。”徐思婉只做沒聽見花晨的話,摸出帕子,為寧兒擦了擦淚。遂又摸了顆蜜餞喂到她嘴裏,柔聲道,“一會兒月夕給你的藥,有止血的、有消腫的、還有止疼的。你回去自己看著用,只是那止疼的反會讓傷好得慢些,你白日裏能忍便忍上一忍吧,晚上再用它,睡個好覺。”

寧兒受寵若驚,慌忙下拜:“謝娘子!”

“快起來。”徐思婉一把拉起她,側身將那八格的蜜餞盒子蓋好,又說,“這蜜餞你也拿回去,若是難過了就吃一顆。嘴巴裏甜了,心情便也能好些。艱難的日子總會過去的,你要知道自己開解自己。”

宮女們不比妃嬪都是官家小姐出身,一朝入了宮門哪怕不得寵,也總歸還有人伺候、有人能說說體己話。寧兒這樣的身份,又跟了那麽個主子,大概已許久不曾有人對她這樣柔聲輕語過了。

她心生感念,明明心情好了不少,眼淚卻掉得更加厲害。徐思婉就索性將那錦帕也塞到了她手裏,頗有耐心地繼續勸她:“好了,你若哭得厲害,一會兒錦寶林瞧出痕跡怕是又要不高興。跟著月夕回她房裏好生歇一歇,洗了臉高高興興地回去。日後若是得空,你再來我這裏坐,別的不敢說,點心蜜餞總是管夠的。”

寧兒長久不見這樣的善意,被她哄得一愣一愣的,幾度想起自己家裏的姐姐。她便一時望著徐思婉怔住,直至月夕取來藥膏進來將她哄走,她才總算回過神,安靜地穿好衣裳,捧著那盒蜜餞規規矩矩地向徐思婉施禮告退。

徐思婉目送她離開,眼底的笑意始終溫和,花晨上前兩步,輕聲詢問:“日後,奴婢們也多與這寧兒走動走動?”

“不必太過刻意。”徐思婉重新拿起書,翻到之前看過的地方,“若她來尋你們,你們就好生招待著,不來也不必強求。左右還有那盒蜜餞在,她吃著就會想起拈玫閣,也會羨慕你們的日子,又會對錦寶林還剩多少忠心?”

是以寧兒一直在月夕房中留到用過午膳才回去,為免錦寶林找她的麻煩,月夕專程陪她走了一趟,只說徐思婉是關照錦寶林的身子,將她叫去問了問話。

再回到拈玫閣,月夕又來同徐思婉回了話,說寧兒規矩極好,好到與她一同吃飯都不大敢動桌上的菜。後來她強行多撥了才給她,尤其多夾了些葷的,寧兒才可算放松地吃了起來,一點都沒剩下。

這個樣子,可見平日在錦寶林那裏連吃都吃不好。徐思婉心下對錦寶林愈發生出蔑意,覺得這樣一個人簡直不配讓她如此費神。一個自己沒本事就只知窩裏橫的主兒,注定成不了什麽大氣候。

傍晚,她照例先行去沐浴更衣,回到臥房一看,皇帝已在房中等她。大約是因他昨日就想留下,她卻勸他按規矩去了長秋宮的緣故,他顯得格外想她,見她進門就將她攬住,一並躺去榻上。

但他在床笫之歡上,終究不是那麽急不可耐的人。亦或可說就算是急不可耐,他也會因身份而多幾分克制,總願意風花雪月地與她先說說話。

徐思婉樂於享受這樣的過程,總能尋些趣事來說與他聽。她於是也沒有隱瞞今日白天的事情,從皇後著人前來傳話開始,循循與他說了起來。

至於關乎玉妃的糾葛,她自是略去了,只做出一派不明真相的樣子。

他聽罷皺眉:“她若真想看孩子,當去求朕、或者去求肅太妃才是,何以求到你面前?”

“好似是不知從哪裏聽了傳言,說陛下要將皇次子交給臣妾撫養。”說著她失笑一聲,“臣妾乍一聽也覺奇怪,後來想著,許是因為陛下近來見臣妾的時候多些,便讓旁人多了些猜疑吧。”

“她倒很會打聽。”他冷笑,“卻看不出為孩子考慮的樣子。”

“身為人母,總是放不下孩子的。”徐思婉唉聲喟嘆,“只是臣妾看她精力不支,又聽宮女說她整宿哭鬧不止。如此……怕是見了孩子反倒會令孩子受驚,便緩一緩也好。這些日子,臣妾會多去開解她,若她來日有所好轉,還求陛下許她見孩子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