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第2/2頁)

賀風這人與顧珩一般,都是不知情不知趣的榆木腦袋。

若不是秦國公府步步緊逼,而顧珩手握重權,且又長住宮中最為方便,她才懶得費盡心思去討好這樣一對枯燥乏味的主仆。

好在墨隱貼心,見秦觀月回來,早已叫內侍將備好了熱水,放在盥室中等著溫度適宜,又滴上新制的鮮花汁子,登時,香氣便隨著氤氳的熱汽蒸騰在整個盥室。

墨隱為觀月寬衣,先取下鬢間珠釵,再依次褪下外裙、中衣,抱腹。

做好了這一切,墨隱便扶著觀月小心地邁進浴湯。

今夜的墨隱似乎格外的沉默,整個過程一言不發。

觀月察覺到她的異樣,半闔著眼問:“怎麽了?是不是有話要對我講?”

墨隱將觀月的青絲捧在手中,打上皂莢膏子,輕輕揉搓。

“今日陛下問身邊的魏公公,娘娘的身子可大好了。”

觀月搭在浴桶邊的手微微一僵。

魏恪在禦前當值,是墨隱的老鄉。燕宮中常有宮女太監對食之事,即便知道魏恪似乎待墨隱格外寬厚,觀月也只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從不過問。

魏恪應該在燕帝面前幫著她掩飾了幾句。

但即便如此,燕帝已想起這位毓秀宮稱病已久的貴妃了,她再想稱病不見,也躲不了幾時。

即便溫熱的浴湯舒緩著身軀,觀月仍然覺得疲憊不堪。似乎入宮之後的棘手事,竟比在秦國府中還要繁復。

娘親在秦大娘子手中,燕帝又如餓虎在前等候,就連顧珩,在顧珩面前,更是要提起全部心神偽裝,不能有一絲疏忽。

樁樁件件,皆令她心力憔悴。

她曾聽墨隱說過,燕帝房中花樣繁多,死在燕帝榻上的女人,難以計數。這也是為何當時秦大娘子不願讓親生女兒入宮為妃。

水汽朦朧間,觀月輕輕閉上眼。

拿下顧珩的事,不能再拖了。

春光漸暖,流鶯於綠葉間嬌啼。

代燕帝處理完如山堆積的朝務,顧珩讓賀風先回清平觀,自己則一人沿著燕宮液池西行,向角樓走去。

天氣已經逐漸轉熱,駿烏投落一池璀璨金光,隨微風而蕩漾金波。

可他此時無暇顧及這方美景。

光州士族叛變之事才稍平息,尚有幾個余黨流竄燕國各地,至今下落不明。

他隱約察覺此事或與秦國公府有關,卻只能暫且擱置。

秦國公也好,燕帝也罷,非到大業將成之際,他不會貿然動手。

沿路有宮人看見顧珩,紛紛放緩腳步行禮。

顧珩雖為外臣,但在燕宮中見到他,早已見怪不怪了。

若是他願意,便是燕帝的後妃,他也享得。自然,顧相是白玉無瑕的仙人,是不會如世間凡夫俗子一般沉溺於情欲的。

角樓在眼前顯現,顧珩踏上這走過千百遍的長階,手中的玉拂塵不時拂過衣袍。

正在此時,角樓處忽有一陣清風拂來,恍惚間,他又聞見了秦觀月身上那若有似無的勾人幽香。

握在手中的拂塵玉柄冰潤清涼,像極了那雪袍上的濡濕觸感。

一晃神,他險些松了手,將玉拂塵摔落在地。

天際有幾只青鳥掠過,發出如樂般的長啼。

長階愈走到盡頭,那股勾人的香氣似乎愈發濃烈,像理不清的纏綿絲線,勾裹著他的心緒。

他越過最後一級長階,如釋重負般地向他常待的晚亭走去。

一擡眼,卻望見角樓的石階上,秦觀月穿著一襲淺石英紫曳地紗裙,如瓊瑤作骨。她的衣裙如輕煙般隨風飄揚,勾勒著她婀娜的身姿,束腰襯出纖腰楚楚。

即便站在遠處,顧珩也隱約可見松散的衣襟下白潤如雪的肌膚,艷色落在顧珩眼中,他只覺得異常刺目。

那日溫香軟玉壓在身上的觸感,與她曲線分明的惑人姿態,再次浮現在顧珩的眼前,揮之不去。

她懷中還抱著一把古琴,長長的眼睫輕輕顫動,拂去眼中未散的濃霧,洶湧出朦朧的春光。

顧珩停在遠處,見她尚未發現自己,轉身便想離開。

剛邁下第一級青石階梯,便聽見身後便傳來了一聲嬌柔的“丞相。”

秦觀月抱著琴向他小跑而來,身上珠玉相撞出伶俐而歡快的音色。

聲音在他背後停住,顧珩無奈回身,正巧對上一雙笑意瀲灩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