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2/3頁)
“丞相還在生我的氣,對不對?”她小心翼翼地問。
明知故問。
什麽都知道,還要假作無辜的姿態。
但當這句遲到的詢問由秦觀月說出,他還是不可避免地微微一顫。
不——
只有稚子小兒才會因這些事而置氣。
顧珩下意識地否認。
“朝中事務已是千頭萬緒,貴妃怎會以為,我會有閑情與貴妃置氣?”
“丞相總是不願意承認。”
她輕聲一笑,落在這空寂的玉清閣中,仿若一顆細珠跌落玉盤。
因消瘦了不少,如今秦觀月笑起來,唇邊會漾起兩圈淺淺的梨渦。
“荒唐。”顧珩幾乎要被這聲笑激怒,他欲站起身離開。
可下一瞬,他的手背倏地傳來溫熱的觸感,他垂下眼,望見一雙纖細的軟荑。
潤凝似脂,溫暖如火。
點燃了久寂的心野。
他原以為這些天的清心修養,能讓他無畏女子的挑釁,可當久違的體香襲來鼻間,他仍不自覺地渾身一顫。
但這次,他沒有像觸電般抽出手。
三位道家始祖,天尊真人的塑像正在顧珩的面前。
只消一擡頭,他便能對上它們深沉的眼睛。
真人在上,顧珩不願扯謊。
“驪台宴上,你戴的不是我贈你的耳環。想必我贈的耳環,已被你忘在不知哪個角落了。”
他任憑她勾著自己的手,卻不看她。
他看不見秦觀月被長睫遮掩的眸子裏,流過一絲不算善意的笑。
她的指尖輕柔地搡了搡他的掌心。
“丞相,是因此而生氣嗎?”
顧珩不語。
即便掌心中女子的溫軟,突然抽離消失,顧珩也依舊沒多看她一眼。
直到秦觀月輕輕扯了扯他的袖子。
他偏首望去,露出半張冰冷的側臉。
秦觀月的手心裏,捧著那對他贈給她的金鑲蓮花東珠耳環。
她這是要做什麽?
她來見他,卻還帶上了這對耳環,顯然是要將耳環還給他。
顧珩心底突然感到一陣莫名的失望,隨之而來的是羞惱。
她這樣急著來見他,便是為了這樣?
他似是自嘲般冷笑了一聲,聲音幾要寒到冰底。
“貴妃之前不是說,若是本相想要拿回耳墜,須得本相親自去取嗎?”
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自稱本相,像是想要刻意與她拉開距離,以此找回一點被她踩在腳下的顏面。
“丞相。”秦觀月的聲音依舊是輕輕柔柔的,宛如春風舒拂人心。
“我知道,我不算一個好姑娘。”
顧珩有些意外。
很奇怪,他見過太多縝密高深的權術,朝堂裏隨便拽一個官員出來,都比秦觀月的手段嚴肅許多。
可或許正是因為秦觀月的淺俗伎倆是他不曾見過的,有時他倒像是想看螻蟻築巢似的閑情,想要看看她還有什麽心思,要將自己貶低到什麽樣的地步。
“我不如丞相這般命好,我從小挨過餓、受過打,我一貫知道,窮人是沒有尊嚴的,因此只想拼了命地向上爬。”
豆光依稀照亮她的眉目,顧珩看見,秦觀月似乎紅了眼眶。
“這對耳環,卻是我第一次收到別人真心贈我的心意。丞相不知道,我有多開心。我又何嘗不知,陛下從未正眼待我,不過是將我當作玩物。”
秦觀月說著謊話,卻沒有半點羞臊——城陽王送的耳墜與顧珩送的本就在同一天送來,何必去分誰先誰後?
說到動情處,淚水沾濕了長睫,她似乎不願讓淚水流下,卻更顯得霧氣濕潤,惹人心疼。
“我又怎麽能戴上丞相送我的耳環,去討他的歡心呢。”
秦觀月的話半真半假,饒是顧珩見過太多偽飾的善,此刻也難以辨別她究竟有幾分真心。
“為何不彈我教你的曲子?”
秦觀月微微啜泣,更是委屈:“那日丞相才教了我一會便走了,我怎能學會。”
那日分明是秦觀月……
但的確是他有些狼狽地推開了秦觀月,匆匆離開了角樓。
“丞相。”秦觀月將那對耳環湊向顧珩眼前。
“今日我來,是想讓丞相親手幫我戴上。”
顧珩眯了眯眼:“你放肆。”
秦觀月不說話,只是擡起那雙滿含秋水的眸,靜靜地看著他。
僵持許久,顧珩似是無奈地微嘆了口氣,他轉過身,從秦觀月手中取起那對耳環。
“過來些。”
這是他第一次替女子戴耳墜,冰冷的指尖觸碰到秦觀月的耳垂時,他看見她的肩頭微微顫抖了一下。
顧珩強忍著心中翻湧的情緒,勉強克制著自己的手指穩定,試著將那枚耳環穿過她的耳洞。
他離得很近,灼熱的氣息撲覆在秦觀月的玉頸上,不消一會兒,那雪白的玉頸便泛起微紅。
燭光太過昏暗,顧珩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