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第2/3頁)

陸起戎踏上一頂烏色馬車,自秦國公府往燕宮行去。

秋意濃重,清平觀院中的銀杏落了滿地的黃葉,秋風席卷之後,徒留一片凋敝。

秦榮坐在顧珩對面,接過顧珩遞來的熱茶。

這是自黃守仁之案過後,他與顧相的第一次會面。

顧珩面目一如往日從容閑逸,像是秦觀月的事從沒有發生過一般。可只有他知道,推開他背後倚靠的這面墻,就是通往秦觀月所在密宮的暗道。

在燕宮數年,他以修建宮中道觀為由,一點點地打通了清平觀與各宮之間的暗道,構成了一張緊密的網。

暗道的盡頭,皆通向燕宮西城門,可與京郊相連。

他身上藏了太多的秘密,每一條秘密之後,都由血海深仇染就。

顧珩抿了口熱茶:“秦榮,之前的事,我還未曾謝過你。”

秦榮聞言立即放下茶盞,有些受寵若驚。

“陛下非但沒問責我們,反倒大加封賞,學生知道,都是因為先生庇佑。何況先生是世間學子典範,若您受佞臣陷害,天下學子將無所依從。”

顧珩笑了笑:“我今日來,是有一事要托你去辦。”

秦榮撩袍起身,極恭敬地行了一禮:“先生請講,學生萬死不辭。”

顧珩從袖中掏出一份書信交與秦榮。

“我要你替我去一趟漠察。”

秦榮離開不久,陸起戎便攜侍從來到清平觀外。

陸起戎來者不善,所攜之人皆是佩刀侍衛,大有見不到顧珩便不走的架勢。

顧珩將從中庭穿到前堂,便見陸起戎壓著腰間的金玉刀,聲色低沉。

“陛下尚在病中,丞相也不想落下悖逆罪名吧。”

“王爺失了規矩,入了昌門,便要下刀。”顧珩話如清風,但飄到陸起戎耳裏,便是對他的輕蔑與挑釁。

陸起戎有些目紅,秦觀月是他挾制秦國公的要處,而秦國公資歷甚厚,人情往來眾多,其門下投效的文武之輩不再少數,其身後,是京中各處司部的兵權。

而來日登基後,他也需要秦國公這樣的元勛正他的道統,澄上位的清白。

想到此處,陸起戎愈發切齒難忍,好好的一盤棋,最要緊的棋子此時卻淪為顧珩之私囚,他到底要做些什麽?

“本王說,丞相也不想落下悖逆罪名吧?”

顧珩甚至都未擡眼看他,只是上前了一步,將二人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更推了一把。

“娘娘瘋了,我是在為陛下分憂,王爺行事,是在為陛下添亂。”

顧珩對上陸起戎充斥著血絲的雙眼,字字有力:“過問宮妃,你,該治罪。”

一句“你”“我”,罔顧君臣,罔顧尊卑,驚得陸起戎說不出話來。

顯然,顧珩也沒有留給他開口的機會,只一揚袖口,揮身而去。

“賀風,送客。”

原先,他對陸起戎還有不少怨恨,但如今顧珩才發覺,想要摧毀一個人,殺,是最輕松的方法。

但比死亡更難解脫的,是讓一個在黑暗裏謀生的人乍見天光,讓他以為能擁有,再殘忍地剝奪。

他嘗過這般滋味,如今該輪到陸起戎了。

而秦觀月,理應受到更嚴酷的懲罰。

秦觀月整整一天一夜昏沉不醒,直到次日夜裏,才緩緩醒過來。

她睜開眼看到的第一個人,居然是顧珩。

顧珩坐在她的枕邊,握著剛打濕的帕子,動作溫柔地替她擦著臉。

藥效還未散盡,秦觀月的神思還不算完全清醒。她目光迷茫地望著顧珩,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顧珩……”

“怎麽不叫珩郎?”顧珩擡手,掌心緩緩撫上秦觀月的臉龐,像是撫摸一件珍寶,聲音如往常般清冷。

秦觀月迷蒙著雙眼,像是不知所措的孩子般牽住了顧珩的袖子,有些慌亂地問道。

“珩郎,我這是在哪兒?”

顧珩目光平靜,把帕子仔細疊好,放在膝前的銅盆邊。

秦觀月昏睡的這兩日,他常常坐在榻邊,靜靜地看著她安靜熟睡的面容。

睡夢中的她如瓷像般潔凈美麗,她不會吐露甜蜜卻淬毒的情話,不會睜開那雙暗渡秋波的眸子,最重要的是,那樣的她,不會騙他。

她這樣會哄騙別人,是不是應該永遠不能再說話才好。

顧珩的聲音沒有任何波瀾:“你病了。”

病了?秦觀月撐著床榻緩緩坐了起來,只覺得渾身酸軟無力,頭腦像是要炸裂一般昏沉作痛。

秦觀月感到眼前天旋地轉,在一陣難以言明的疼痛之間,她漸漸想起來了一些細碎的場景。

她接到旨意去燕宸殿侍疾,卻在小路上被人迷暈,在徹底昏過去之前,她所能記得的最後一個情景,是她倒在燕宸殿中,然後聽見有一道聲音下令。

她醒來之後,就躺在了這裏。這裏不是毓秀宮,也不是清平觀,那是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