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第2/3頁)

那人倒也聽命,猛咽了幾下口水,這才回話:“稟王爺,屬下在南浙巡查幾日,幾經走訪探問,這才有了消息,正如先前的猜測,這林羽山人正是李氏大案的李道生。”

陸起章對此並不意外,他在等著這人後面的回復。

“得了這個消息,屬下並不敢耽誤,便取了前時總衛予我的繪圖,佯裝商販在京中售賣,不出一個時辰,便有人來問詢,此人不講價,可謂是豪擲——”

蔣氏有些不耐煩,拍了拍這人的肩頭催促道:“說些緊要的!”

那人縮了縮脖子,應道:“近來京中風靡這派的畫作,販子也多,因而那人並未疑我,於是屬下帶人跟蹤,這畫幾經轉手,最後留向了……”

說到此處,這位年輕的探衛似乎也有些膽惴,聲音怯懦道:“清平觀。”

陸起章手一松,一掌魚食悉數灑進了荷花缸。

“再說一遍。”陸起章的語氣不是疑問,而是在佐證自己心中的猜想——這位來路不明、身世成謎的大燕丞相正是李氏殘留的余孽。

若非血親,怎麽豪擲萬金,收取些無甚作為的舊畫。

“屬下不敢扯謊,確是如此。”

陸起章額前的青筋肉眼可見的逐漸凸起,仿佛在此刻,顧珩並非只是在挑戰他。

似乎顧珩要征伐的是一個王朝,他在攪弄、戲耍皇權,更可怖的,是他已登及人臣之巔,他還想要什麽?

顧珩與燕帝接二連三的戲耍,使陸起章此時顏面全無,作為大燕的皇室,他尚有一份理智在。

陸起章幾乎是不受控的斥道:“備馬,進宮!”

陸起章並未像蔣氏想的那般直刀向清平觀,而是卸了佩刀往燕宸殿去。

燕宸殿中,燕帝已能坐於榻旁與人閑敘幾句,陸起章來時,燕帝正在進膳。

“阿章來了,過來陪朕吃些吧。”

燕帝言語平和懇切,在陸起章的耳中卻充斥著譏諷,他是什麽?人人可堪掌中玩弄的傀儡嗎?

陸起章面上蒙著一層偽善的笑,他深知自己此行的目的,因而閉口不談吳嬪之事。

“陛下現在身子好些了,朝中一些重要的奏章便不宜交給丞相了,該由您定奪了。”

自困於病榻後,燕帝清明了不少,這幾日身子見好,也的確動過易權的念頭,但現下顧珩與陸起章文武相抗,若有失平衡,則有顛覆之災。

燕帝只是笑笑,回道:“朕這一病,眼神不大好了,如今看人尚且有些吃力,此事再說吧。”

陸起章幾乎是緊跟著燕帝的話尾回道:“再說?再等恐怕這天下就不姓陸了。”

燕帝怔住,他從未見過如此不知分寸、禮教的陸起章,燕帝透過這一句話亦看出陸起章身上懷揣的悸動。

“阿章這話是什麽意思?”

陸起章意識到方才語氣不佳,便擇詞將陛下換為了皇兄,緩聲:“皇兄在病中,臣弟不敢驚擾,這幾日京中盛行賊孽李道生的畫作,細察之下是有人刻意搜羅,臣弟心驚,便派人追查,秘訪之後,這些畫作悉數流向了清平觀。”

燕帝氣血上湧,已不是驚駭可以形容,只短短數句話,燕帝漲得滿臉通紅。

陸起章見燕帝不言語,更激進道:“皇兄明鑒,李氏大案李氏滿門被處死,因當時情況混亂不堪,誰也不能料定是否有遺漏,若當時有遺子,如今也該長成了。顧珩他身世不明,毫無家學,但行事專斷狠辣,大行專權之事。”

陸起章深吸一口氣,咬緊牙關:“他到底想專的誰的權!”

燕帝不是沒有懷疑過顧珩的出身,只是顧珩修道頗得心法,雖有黨同伐異之嫌,但這並非他一人如此。

燕帝此時只覺得喉頭梗住,他剛將這大燕的未來托付給顧珩,此事若成真,豈非造化弄人,前事要反噬自身。

無論真假,燕帝已不敢再想,他急切地想拉住陸起章的手交代些什麽,左手卻遲遲無法擡起,只一瞬天旋地轉,眼前一黑便再不知人事。

燕帝病情急轉直下的消息很快便傳入了清平觀中。

顧珩站在窗前,張開手接過窗外飛來的白鴿,取下白鴿爪旁的密信,又將其放回天際。

賀風站在顧珩身後,靜靜看著顧珩展開那枚信箋。

顧珩掃掠了幾眼,便將信箋移至燭火旁。

信上說,燕帝是見過陸起章之後才突然不好的。

顧珩的眼底似晦澀的深井,或許只有秦觀月能攪起一些波瀾,但包括她在內,沒有人能讀懂其中的深意。

賀風不外如是。

賀風什麽也沒問,只是等待著顧珩的命令。

信筏的最末端也在燃燒的燭光中被完全吞噬,化了的灰燼飄落在燭台旁。

顧珩拂去指尖殘末,轉身向賀風道:“你去,將孟夫人接進宮。”

賀風領命後轉身離去,身影消失在闔起的菱花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