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第2/2頁)

陸起戎聞言一愣,將信將疑地探問道:“是你?”

他不是沒有想過這一切,以顧珩的手段,能留他一命已是恩赦,又怎麽會讓他逃走?

當時竹官說他收買了看守的兵卒時,他便懷疑這一切太過順利,甚至像是早有預謀。

可若當真這都是顧珩的謀劃,他豈不是也淪為了顧珩指下的一粒棋子?更駭人的是,顧珩居然早在大半年前便料到了所有。

直到今日,陸起戎才驚覺顧珩遠比他想象得還要可怕。甚至他開始懷疑竹官究竟是惦念著往日主仆情份,還是他早也成了顧珩的人?

陸起戎連連向後退了三步,巨大的恐慌籠罩著他。他看著顧珩的臉,恍若看到了一個邪魔。

這邪魔不僅是要置他於死地,更是要顛覆他陸家的江山,要將這天下易姓為李!

“你到底要做什麽?”

“原先我不殺你,是怕若是你死了,反而會讓月娘永遠記得你。”顧珩的聲音裏透著輕松,像是在說一件在尋常不過的事。

“而現在,我還是不會殺了你。還要讓人好生照看,免得你死得太輕易。”

顧珩走到陸起戎身旁,手掌覆上他顫抖的肩頭,俯身在他耳邊低聲道:“我要讓你看著我與月娘的孩子長大,看我們恩愛不疑,白頭至老——”

他緩緩松開手,直起身,陸起戎早已癱坐在地上,面色蒼白地搖著頭。

“既然月娘沒同你說過,那我便告訴你,免得你還真以為,是我在你們之間橫插了一腳。”

顧珩聲音平靜,一字一字落在陸起戎耳朵裏,卻似針紮在心。

“早在你與月娘相識之前,我與她就有了糾纏。月娘會戴你贈的那對耳墜,不過是想試探我的心意。”

顧珩回想起當夜的那只舞,只覺恍然間還似昨日發生,可現在他們早已不是當初那對互不信任的怨偶。

他們已經有了自己的孩子,百年之後,將會生死不離地葬在一起。

“那支舞,月娘是為我跳的。”

回去找秦觀月之前,顧珩換了一件幹凈的新衣。

一陣暖風拂過,吹散了天際的陰雲,顯露出一片湛藍的晴空。

顧珩推門而入,看見秦觀月半坐在榻上,腰後靠著灰兔軟枕,正低頭逗弄著枕前的嬰兒。

聽見動靜,她替孩子斂緊了被角,望向顧珩嗔怪道:“你說去端個藥,怎麽去了這麽久?不會是又偷去看了渝兒吧。”

秦觀月面容仍有些虛弱,但與孩子逗弄了會,精神比將才好了不少。那雙含情撥霧的水眸裏,如今多了一份溫柔。

顧珩將藥碗放在榻前桌案上:“我去同醫師談了會,才來晚了,你感覺好些了嗎?”

秦觀月聽見這話後又想起自己的女兒,只心疼這孩子才出世就要受此一遭,實在是可憐。

“醫師說什麽了?我聽墨隱說,渝兒身子有些弱。”

顧珩端起藥碗,緩緩地吹涼,舀了一勺藥親自抿了口試過溫度,才遞向秦觀月唇邊。

“不妨事,恐怕只是因為比算好的產期早了幾日,胎中有些不足,日後小心調養就好。”

秦觀月抿了口藥,苦的皺了皺眉。

顧珩暫且不想將剛才與陸起戎的交談告訴秦觀月,盡管經過剛才一事,他如今心情大好。

現在他與秦觀月不同往日,無論陸起戎怎麽挑唆,他對他們之間都不會再有任何懷疑。

顧珩為秦觀月擦去嘴角的藥漬,又喂了一勺:“他們自有人管,你不要掛心,這次你也傷了元氣,眼下最要緊的是養好你的身體。”

這藥實在太苦,秦觀月別過頭,想起了什麽,順勢將話頭引開。

“外頭都在傳最近不僅百姓叫苦不叠,連朝中也不太平。”

秦觀月望向顧珩,嘆了口氣:“珩郎,便任由他這麽胡鬧嗎?”

陸起章手段狠戾更甚於燕帝,顧珩留在朝中的門生不少受了牽連,如今無論是宮裏宮外,俱人心惶惶,有苦難言。

“我本來是怕若起戰亂會連累你和孩子,正好也想多留些時候,讓這把火燒得再烈一點。”

秦觀月與孩子俱平安,顧珩本來想再多等些時候,可他不能放任陸起章再肆意殘害與他有情誼的同僚。

顧珩放下藥碗,想到那些因為自己被連累的官員,不免傷懷。

他與陸起章也曾有過策馬同遊、同音共律的時候,只是如今再見面,恐怕就要分出生死了。

世事無常,實難預料。

“只是如今看來,陸起章是全然不顧我們之間的年少情誼,也不準備要什麽體面了。”

秦觀月能感到顧珩的失落,擡手覆上他的手背:“這次是我不好,該聽你的話乖乖待在家裏的。鬧了這麽大的動靜,昭南只怕是待不成了吧。”

顧珩反握著她的手,擡眼時,眼底是秦觀月尚不能勘透的深意:“昭南待不成,那我們就回燕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