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正文完(第3/4頁)

“丞相,您一向恪守忠臣名節,為我大燕效力數載,如今您不會不顧君臣情誼,讓天下人指摘,對嗎?”

顧珩站在白玉階頂端,風卷起他的衣袍,綿延紅塵的晨光籠罩在他的周身,為他清冷的面容覆上一層柔和的淡影。

他居高臨下地望著陸清漪,面容如往常一般平靜:“為陸家效命數載,在燕帝身邊奉迎,實在是有違天下大義,令我作嘔。”

陸清漪不可置信地望向顧珩,微張著嘴,背脊僵硬在原地。

她眼睜睜看著顧珩轉過身去,身影漸漸隱匿在燕宸殿的一片黑影裏。她發出尖銳如困獸的一聲悲鳴,拼死擺脫了宮人的束縛,直直向玉階旁的盤龍石柱撞去——

一炷香之後,顧珩從燕宸殿內緩步邁出,他離開不久,燕宸殿內便傳出新帝崩逝的高唱。

沒有人知道在這一柱香的時間內,顧珩究竟與陸起章說了什麽。

昌泰帝在位不過三月,期間暴虐無度,多少忠臣死在他的手上。

他死後,不入皇陵,亦無追逝。

顧珩於側廊上長久佇立,靜默的像一尊石像。

秦觀月於廊後抱著一件顧珩慣穿的長衣步來,對意欲通報的仆從豎了豎指。

顧珩經過這場亂戰後,似乎對這些聲音格外敏感,他甚至不用回身看,都能分曉來人:“他一會就來了,我說過會留他一命,便不會食言。”

這一切鬧劇似乎在此刻歸於平寂,而眾人不察之處,有一雙眼睛緊緊地落在顧珩身上,這是陸起章最後安排的手筆。

“小心!”

穿雲箭的響聲劃破了這一片寂靜,賀風站在遠處,本能地喊道。

秦觀月站在那裏,茫然地看著那飛快的箭向顧珩刺去,最終卻紮進了陸起戎的胸膛。

陸起戎似一片落葉般倒下,箭矢穿破他的胸膛,鮮血浸透了他的整個衣衫。

陸起戎替顧珩擋下了那一箭,他是含著笑倒下的。

他安靜地躺在他們二人面前,目光卻只落在秦觀月的身上。

在他的視線裏,秦觀月的身影逐漸模糊,朦朧的意識中,他隱約間似乎回到了那個夜晚。

秦觀月在高台上翩然起舞,她潔白的耳垂上,那對耀眼的耳墜似乎預示著他們這一生羈絆的開始。

他再一次地想回到那一夜,想做回那個澄澈的他。

少年情誼,落花院下,陸起戎有一樁事從未告訴過秦觀月,自他被驅逐後,便在那幾處宅邸培植了花樹。

他不知道秦觀月中意什麽,便將這中原能將養活的花種了滿院。雨夜裏,他拖著殘軀蔽花苞,饒是泥淖陷足,踉蹌而倒。

也終是混著一句“月娘渡我,我渡芳華”笑嗟。

落梅與苞菊在陸起戎眼前次第綻開,他伸了伸手,仿佛看到一片金燦的路。

“月娘,我不欠你了。”

陸起戎死於這箭矢上的巨毒。

這一天,在秦觀月的記憶裏,沒有任何哭喊,只是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下了一場大雨。

她和陸起戎的故事,隨著這一場暴雨的結束,也戛然而止。

在新年的第一場落雪中,燕都迎來了新朝第一聲鐘響。

新帝上位後,改國號為李,追前朝罪臣李道生為高祖,南浙大案得以昭雪,佞臣當斬,一並受冤的文臣,盡數得以追謚。

京中高門娘子往日對新帝早有仰慕,如今新帝禦極,難免要廣召天下,詔選六宮。一時間,京中的首飾成衣店門檻都被各家踏破,只求能在采選上大放異彩,博得新帝青睞。

燕宸殿中,秦觀月坐在顧珩腿上,手中把著一支未沾赤墨的朱筆,在那張“只立後而不擇妃”的詔令上輕輕勾描。

她側過臉,用鼻尖輕蹭了顧珩的臉頰,笑眼中浸著媚意的調笑:“珩郎當真要為了我,舍去天下女子?”

顧珩笑著睨她一眼,繞過她的腰,取來案上金印,在那紙詔令上蓋下帝印。

“是你自願如此,我可沒脅迫你。”秦觀月笑盈盈地展起那紙詔令在眼前細看,輕扭了扭腰肢,“莫讓那些老臣以為是我善妒,逼著你不讓納妃。”

顧珩放下金印,掌心覆在秦觀月腰上,貼在她耳邊道:“那便他們擬了旨,與這道詔令一並頒下去,昭告天下,皇後並非善妒,只是因為天生媚骨,纏得朕無福再消受旁人,這才不設采選。”

顧珩的呼吸如羽毛般搔過秦觀月的耳畔,顧珩的聲音漸漸低下去,掌心亦在她腰間打轉,惹得秦觀月紅了臉,一把推開他。

“你莫要胡說,怎麽如今坐了這位子,反倒更沒個正經了。”

顧珩笑了笑,沒再說話,只是拂過她額角的碎發,靜靜地看著她的雙眼:“月娘,當日你說的那句話,如今我信了。”

“哪句話?”

顧珩扣住秦觀月的手,將她的每一根纖指都握在指縫間,而後緊緊握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