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傅忱怔松不過一瞬,旋即臉色一沉,猛地將她推開。

懷樂暈乎乎踉蹌一步,剛猛灌下去的藥在口中翻湧,讓她有些反嘔。

實在是太苦了,舌根苦得發麻,奈何不住心裏甜滋滋的。

只可惜。

那甜還沒有蔓延開來,容不得她再多回味幾下。

就被傅忱揚高的聲音,生生斥得沒了,“誰是你哥哥!”

“別亂叫人!”

她沒人喊了?來這要和他攀親沾戚。

宣武帝的兩個小畜生兒子,也配和他相提並論,她竟然將他放在她那兩個哥哥同等的位置上。

懷樂瑟著聲,“不..不叫了...”

他就知道不能好好與這小結巴說話,更不能給她好臉色看。

真以為他是什麽好相與的。

跟著小結巴待久了,他也會變得莫名奇怪。

傅忱的心口跳得不大穩,他說不上來是什麽感覺。

有一點點口幹舌燥,還有那浮起來的奇怪的不適感,臉上散不下去的黏膩感。

低頭,懷樂還在看著他。

她雙眸澄明,櫻唇微啟,唇面上還沾染著黑色的汁,卻也不損原本的殷紅,倒像顆惑人的小痣。

小禍害!

傅忱目光漸漸冰冷到叫懷樂不敢說什麽。

“...........”

她笨嘴拙舌,有心想解釋清楚,也說不好話。

她是高興,想謝謝漂亮質子給她熬補藥。

她只是很開心而已。

懷樂之前見過父皇哄黎美人吃藥。

黎美人進宮沒多久,剛來那會總是吐,整個人的臉沒什麽血色。

父皇招了太醫來看,太醫把了脈,說是舟車勞頓引起的水氣不服,惡心幹嘔,便給她開了一貼補藥。

宮侍們很快把藥煎了端來。

懷樂在旁立著,她看見那藥也是濃濃的,黑黑的,聞著苦苦的。

她不承想,如今也有人給懷樂熬補藥了。

被人惦記重視的感覺真好。

懷樂吸了吸鼻子,她眼淚軟,總是又想哭了,怕惹漂亮質子不高興,廢力憋了回去。

傅忱是為了她好,懷樂心裏感覺幾根絲線打的平安穗太過於寒酸了,怎麽能跟他給的補藥比呢。

偏生懷樂又窮,拿不出來什麽好東西,只好親親他。

是因為她見,黎美人跟父皇道謝時,也是親了父皇的臉頰,父皇很歡喜,擁著黎美人笑。

“對...對對不起.....忱....”,她噤聲了,哥哥兩個字憋在嗓子裏。

沒有為自己辯護說明。

懷樂跟他認了錯,懷樂一高興就忘了,漂亮質子並不喜歡人碰他。

小姑娘比剛剛還要再低下來,那一截細嫩的脖腕子。

不嫌酸的,更不怕折了。

姿態放得特別低,周遭都散發著乖孩子認錯的氣息。

“.........”

此時的傅忱已經按下莫名跑出來的煩亂心緒,心腸硬起來了,劈頭蓋臉又給她兇一句。

“梁懷樂,我奉勸你少跟我蹬鼻子上臉。”

懷樂被訓得焉巴了,沒多說半個字,乖乖應道,“哦。”

“哦什麽?”傅忱不滿。

懷樂補充道,“不..不蹬..蹬鼻子上臉...”

她聽了話,在傅忱看不見,聽不著的地方有些神遊,懷樂怕忘了,又在心裏默默念了幾遍他的名字。

傅忱。

傅忱。

是哪個傅?哪個忱?等漂亮質子心情好些了,不生氣了,再願意和懷樂說話的時候。

她就用筆寫下來,問問他。

是哪兩個字?

懷樂認識的字可多了,好多字都是念傅忱的,只盼著萬萬不要記錯,再惹得他生氣就好。

懷樂眉眼低垂,長長的睫毛耷下來印著一片,遮住了她眸裏的光影。

腮幫子鼓著,是又怯又乖的模樣。

然而傅忱覷著她,側面有些起了疑心。

他思索著懷樂對他的好,是否別有用心?

在南梁的這些年,傅忱可以說是刀口舔生活,除了性子被打磨得愈加能夠隱忍耐事,更叫他多疑多思。

如今他無意識的反常,也叫他有些想不明白。

他為什麽要把他的名字告訴小結巴。

他是不是被她牽著鼻子走了,心疼她吃了避子湯,覺得她可憐,就松懈了?跟她說話都有些帶哄的。

若是放在以前,他怎麽會與人多費口舌,不,為了以絕後患,直接殺掉。

傅忱打了個冷顫,是,他不應該對她好,一絲一毫都不行,對敵人容慈,就是對自己殘忍。

他如今怎麽也變得這麽優柔寡斷,悲天憫人。

對,他不能婆婆媽媽。

傅忱順通了心裏,總算不似剛剛那般無端焦恐。

“……”

傅忱盯著懷樂的腦袋瓜,別以為他看不出來,這小結巴就是在刻意討好他,套近乎,說不定她那副蠢樣就是裝出來的,是想著能從他身上得到什麽。

跟那些到他面前求財求官的人,或許沒有什麽兩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