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第4/5頁)

人們應該會送給喜歡的人一朵花,漂亮炫目,清香四溢。

而不是帶其去看在腐肉上滋生肮臟與罪惡。

那天下了雪,他低頭踩著雪,“咯吱咯吱”一路走過明亮繁華的商業街和幹凈整潔的小區。

他在一個路燈旁坐下歇息,身前是不知被誰遺落的擺攤的布塊,上邊七七八八散落著小玩具和首飾。

滿天雪片飛舞。

他盤膝坐在地上怔怔地發呆,一個女人拉著自己六七歲的小孩匆匆經過,扔下一張紅彤彤的錢。

女人帶著孩子走了兩步,忽然又轉身折返,從小攤上挑了個玩具塞進孩子懷中。

女人誤以為十七是出來擺攤的少年。

十七看著這對母子走遠,倏然意識到這裏不適合他。

十七來此也沒有尋親的意識,但也在這一刻,他才真正明白,他的父母如果還活著,大概不會接受他這樣一個人。

於是他平淡的起身離開,轉身去了美國。

十七不想和西黛爾講自己的過去,並不是認為自己很悲慘,而她是住在象牙塔中的小公主。

他只是……不想讓她知道,那些會導致心情不愉快的東西。

……他想給她美麗的花,而不是展示帶著血膿的傷口。

她應該永遠開心、活潑、笑意盎然、熱忱於一切。

可是如果她不再熱烈,那也沒有關系。

只要是她就好了。

人都有活下去的欲望,但十七沒有,他還在認真地活著只是因為姐姐讓他好好活下去。

船只出海需要定錨,可是十七沒有錨點。

他漫無目的在海上遊蕩,或許下一刻便是被海崖或者海浪席卷。

直到那一瞬,西黛爾向他伸手。

從此以後,她便是他的方向。

璀璨耀眼如太陽的是她,蜷縮在破碎軀殼中的灰暗靈魂也是她。

西黛爾是什麽樣的人不重要。

她是什麽樣的人,他便拿她當什麽樣的人看待。

然後,一切其他,都一如既往。

十七去除自己認為沒有必要說的東西後,倏然發現自己的過去似乎極乏善可陳。

他三言兩語便說完了。

十七:“……”

西黛爾的呼吸輕淺卻平穩。

他猶豫了下,起身,來到窗前。

窗外黑壓壓的天色一如既往。

空氣潮濕,卻沒有如他預料的下雨,或許在外邊的經驗對於這裏並不合適。

他折身,來到西黛爾身邊。

女孩子依然抱臂縮在角落,青年猶豫了下,半蹲下,保持平視的距離,輕聲開口。

西黛爾聽見十七的聲音。

“窗外沒有雨。”他說:“我可以帶你離開嗎?”

——這個人真煩。

西黛爾想,她又冷又累,如果不是看不見了,她現在只想揮著撬棍和他打起來。

可是他真的留了下來,留了很久。

她厭倦極了,想要十七從她身邊消失。

但這裏也不屬於她。

哪怕是因為她,才有了這方裏世界。

女孩慢慢擡起頭。

她扯了扯蒼白幹裂的唇瓣,帶著幾分冷倦的嘲意:“你能帶我去哪裏?”

十七只是個普通人。

武力值高在這種地方有什麽用?他甚至分不出人和鬼。

“可以嗎?”

十七並未回答,只是低低的,重復的問了一句。

“隨你。”

西黛爾冷冷道。

她很少無緣無故對人這麽挑著刺兒說話。

她忽然笑了笑,像是在嘲笑十七的天真,幽幽道:“可我現在沒力氣走路,你要背我嗎?”

西黛爾沒有說謊,不知是不是眼睛瞎了的後遺症,她全是都很虛弱,加上看不見,她根本不可能正常的攀爬過那些樹木叢生的山坡。

西黛爾只是有心激怒十七,她根本不明白十七為什麽要做出這樣的舉動——

救她有什麽好處麽?

沒有。

她覺得這人很奇怪。

然而下一刻,她聽見十七似乎笑了一下。

“好。”他毫不猶豫應道。

西黛爾:“……”

他們離開了。

離開前十七為西黛爾打水把臉上的幹涸血跡,小心擦拭幹凈。

西黛爾伏在十七背上時,還在忍不住思考——

她到底為什麽會,走到現在這個地步。

青年看上去清瘦,衣料下的脊背卻隱約透出堅硬的輪廓。

她沒什麽力氣,只是虛虛搭在青年身上,放下怒氣後,心中倒也沒什麽其他的波瀾起伏。

……無論去哪個地方都一樣。

她漠然地想。

不會有任何改變。

帶著她,無論是誰都走不出去這裏。

精神上冰涼的困倦又湧上來。

西黛爾怠倦地垂上眼簾,昏沉沉的睡意湧上來,她又恢復了混混沌沌的狀態。

她陷入了沉重困乏的黑色中。

……

伏在別人身上的顛簸感消失了。

西黛爾記不清自己睡了多久,她還帶著幾分困意迷蒙睜眼,在看見無盡的漆黑時才想起自己已經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