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第2/3頁)

鄭玉衡道:“學生情願的。”

他這句話脫口而出,說出來時都沒有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麽,等話語落定,才發覺自己剛剛竟然在想:拿這份醫術為董太後效命,她能福壽綿延,大殷亦能政治清明,那麽,他是情願的。

幸好老太醫並沒注意到對方一時的怔愣,轉而問道:“你說慈寧宮娘娘待你好,這也是我怕的一個點,三人成虎,我尚畏之,何況你哉?”

經歷剛才那樣一個小片段,鄭玉衡原本想說自己跟太後保持距離、敬畏尊重,這時候都有些問心有愧,說不出口,靜默了好半晌,才勉強答道:“這是學生自己的路,請老師不要掛懷,您還要好好地珍重自身……”

劉通的年齡著實不小了,他近年來精力不濟,又患上咳疾,比不了前些年的光景。能夠功成身退,也是件不可多得的好事。

臨別在即,老太醫將囑托提點的話說了一籮筐,又問詢了幾句慈寧宮的事,正在愁緒漸濃時,外頭的小廝突然敲了敲馬車,揚聲道:“老爺,鄭大人府上來人了。”

劉通皺眉道:“可說是什麽事了嗎?”

小廝道:“沒說,只讓大公子快些回去。”

“去,跟鄭節說,今兒先是我徒弟,再是他兒子,讓他等著!”

小廝愣了一下,不曾預料到向來和藹的老太醫能發起脾氣來。鄭玉衡剛要勸說,就聽見鄭府的一個管事的熟悉音調:“老大人,您可別難為我們啊。家中真有要事,大公子非得回去一趟不可的。”

劉通冷笑一聲,掀起簾子:“好,你說是什麽要事?”

管事連忙湊過來,先是行禮,仰首道:“跟大公子指腹為婚的祝家夫人來到府上了!”

這話一出,別說是老太醫了,連鄭玉衡都愣了好久沒回過神來,他渾身一緊,擡手按住馬車的木框,連忙追問道:“指腹為婚?我怎麽不知道?”

管事道:“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大公子這不是知道了嘛?您快下來,老爺跟夫人在府中等候呢。那祝家也是今年才上京的,安頓下來沒幾日,就來見老爺了。”

鄭玉衡只覺得一口火氣頂上來,惱怒道:“我還未弱冠,沒行冠禮,從哪冒出來這種親事!”

管事見他不願,也愣了愣,沒成想一貫溫和的大公子反應如此激烈,邊勸邊道:“這不就在議親麽?公子快跟小的回去吧。就算那是個您不喜歡的女子,以公子的身份,納些美妾還不是……”

他後面這話被堵回到嘴裏,鄭玉衡撂下簾子,砰地一聲關上了車門。

他的氣還是不順,指骨攥得發白,這種被當成物件擺布的失控感,正是他跟父親這麽多年隔閡的原因之一。

他緩了半天,才一回頭,便看到老師端詳的眼神。鄭玉衡以為自己反應過激,怕他疑心,剛要解釋,便聽劉通忽然和善地問出了口。

“很少見衡兒這麽生氣。”

鄭玉衡心中壓著一口氣,道:“學生只是不願意……”

“我明白的。”老太醫笑道,“我就知道你這孩子自有打算,婚姻大事,肯定要自己做主。”

“老師,”鄭玉衡道,“我不願回去,請您再收留我一日吧,明天我便返回宮禁,回去侍奉娘娘。”

劉通道:“我豈有趕你回去的道理,只不過我這裏也不全然清凈,要真想隔絕你家族的催促逼迫,還是在慈寧宮娘娘身邊,才能得到庇護。”

……

千秋節,宮中。

在這節日當中,入內內侍省、尚宮局各司、各宮殿的掌事、領班宮人,盡皆得到了一筆賞賜。宮中宴請了朝廷內有名姓的伯爵、侯爵娘子,各階誥命夫人。

有皇帝、皇後、以及太後娘娘在場,各位女眷們也覺得這種場合代表著無限榮寵,祝酒之後各自攀談交流,談論京中盛事,衣香鬢影,一派富貴風流。

其中身份最高的,是臨安王妃。

臨安王不是皇帝的兄弟,而是他的叔叔,也就是先皇帝孟臻的弟弟。而臨安王妃也就是董靈鷲的娣婦,兩人是妯娌。

王妃去年上京,攏共才見了董靈鷲三面,今日才又見到嫂嫂,閑話家常,感懷萬千,等到宮宴結束後,還陪同太後一起往月池散步。

董靈鷲在宴上喝了幾杯酒,有些頭暈。她早年不曾輕易飲醉,酒量在女眷當中十分不錯,但孟臻死後,她極少飲酒。

瑞雪扶她出來,吹了一下夜風,腦子反而清醒很多。

臨安王妃挽著董靈鷲的手,感慨道:“昔年往東府裏探望嫂嫂時,皇嫂在廊下看侍女簸錢為戲,臨風而立,那模樣如天仙一般,妾身記了十幾載不曾忘懷。後來妾又知曉,下棋雙陸、蹴鞠投壺,一應博戲,沒有人能蓋得過皇嫂您的,只可惜後來嫂嫂不再出手,讓妾惋惜了許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