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第2/3頁)

女使質疑道:“大人不是有意隱瞞的?”

鄭玉衡立即解釋:“我要是有心隱瞞這種事,或是為了攀附權貴,不顧婚約,就讓我不得好死,蔣內人,我真的是不清楚啊。”

這位蔣姓女使被他發得誓嚇住了:“大人說什麽呢,怎麽好立這樣酷烈的誓?舉頭三尺有神明……”

“就是有神明,我才這樣說。”鄭玉衡道。

正當此時,走過這邊察看香爐的瑞雪輕咳了一聲,蔣內人立即放開他,垂首站回了原地。

鄭玉衡動身進殿,他在老師府上躲了一夜,晨起又送老太醫出京,此刻其實有些疲憊,但在門口聽蔣內人那樣說,整個人都精神了。

豈止精神,簡直背生寒芒。

董靈鷲在臥榻邊倚著,捧著一碗甜羹細細地嘗,手邊沒有奏折,都是一些閑書和文章。鄭玉衡走近,她也沒擡眼,好像沒注意到。

鄭玉衡先是問了瑞雪姑姑一句,娘娘喝藥了不曾。瑞雪低聲道,還未,爐子上放著呢,娘娘喝了甜的,那東西太苦,得過一陣子。

鄭玉衡走近,見董靈鷲在看往年的科舉文章,心裏有些莫名的忐忑,他道:“臣為太後請平安脈。”

董靈鷲擡眸看他,仔細端詳了一會兒,道:“讓你回家去歇著,怎麽看起來比在宮中還累。”

她敲了敲榻邊,鄭玉衡便依附上去,坐在女使搬來的矮凳上,挪得再近點兒。

董靈鷲擡起手摸了摸他的臉頰,他發現太後很喜歡這樣安慰別人,就像是安慰一只小動物那樣,沒有曖昧的意味、也沒有男女大防的矜持,更沒有刻意的拉近距離。她就是純粹地覺得,這是一種良好的安慰方式。

鄭玉衡默默地想,這習慣要怪那只貓了,皚皚的脾氣養得那麽差、那麽嬌縱,跟娘娘的安慰不無關系。

但這種安慰也是分場合、分人的,曾經當太子的孟誠或許從董靈鷲身邊得到過這種關懷,但自從他登基為帝之後,他的母親對他的身份多了一層尊重和禮遇,存在一定的距離。

娘娘位高權重,對他有一種對下位者的寬恕和垂憫。鄭玉衡微妙地覺察到了這一點,並且產生一種小小的慶幸。

鄭玉衡坦誠答道:“臣的家是龍潭虎穴,昨天是回不得的。”

董靈鷲問:“怎麽了?”

鄭玉衡想了想,道:“臣會被父親抓去成親。”

董靈鷲輕輕地批評他:“以子告父,讓禦史知道,先諫你不孝,再下到刑部打你四十杖。”

鄭玉衡有那麽一點點敬畏,但還是道:“只有娘娘知道,禦史不知道。”

董靈鷲忍不住笑了,她都不知道要怎麽怪罪他好了,便說:“全朝廷的禦史都是哀家的耳目,哀家是他們的主。”

鄭玉衡沉默了一下,在這樣的對話裏,他的那份膽大便顯得猶為鮮明。小太醫居然伸出手,握住董靈鷲安撫他的皓腕,擡眼道:“您不高興?那娘娘打我吧。”

董靈鷲一時微怔,也沒想到小鄭大人這麽一不做二不休,她道:“打你?哀家還嫌手疼。都交代到這了,索性明日就順著賜婚回去成親,也不用來了。”

她抽回手,鄭玉衡聽得情急,竟沒松開,牢牢地將太後的腕握在掌中,甚至還擡起另一只手覆蓋上去。

他組織語言,表達道:“臣從前不知道有這樁事,就算是父母之命,昨日前,也不曾告訴過臣,在臣眼中,這本就是無中生有的事情!我十八年都沒聽說過,怎麽能立馬傳到您耳朵裏……”

他說著,董靈鷲沒接話,而是視線一壓,眸光落在他的雙手上。

鄭玉衡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反應過來,像是被燙了似的猛然松開手,垂頭不語,聲音幹燥地道:“……冒犯您了……臣罪該萬死。”

董靈鷲收回手臂,抵在榻邊,沒介意,而是問:“真話,是嗎?”

鄭玉衡點頭。

董靈鷲道:“好,若你早跟祝家女郎兩情相悅,而以虛言蒙騙哀家,就不是‘不孝’之名了,當杖斃。”

即便鄭玉衡心誠至此,聽到這話的時候,還不免齒生寒意,他完全不懷疑太後話語中的真實性,心中暗暗想到:從活菩薩到活閻王,也就是一念之間,這算什麽好脾氣。

他心中說著董靈鷲的壞話,臉上的情緒變化雖很細微,但還是泄露出來一點兒。

董靈鷲冷不丁地出聲,面帶微笑地逗弄他:“太後娘娘太壞、太難相處了,是不是?”

鄭玉衡下意識道:“沒有。”

董靈鷲道:“什麽沒有?”

小太醫抿了抿唇,糾結了小片刻,決定用官方的話術,輕微磕絆地道:“太後娘娘如同天上的日月,超凡入聖,品格高潔,嗯……”

出了一回宮,還學會什麽叫阿諛奉承了。

“瑞雪。”董靈鷲打斷他,“把哀家的藥拿來給鄭太醫嘗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