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第2/3頁)

自此之後,神武軍無人再對許秉筆輕蔑放肆。

耿哲素來敬他三分,但也遠他三分,對閹人內臣保持距離,如果不是皇太後的緣故,他都不會跟許祥這種人站在一起。

蔣雲鶴笑道:“我就知道你要來,我還尋思娘娘半夜三更內廷急召,是出了什麽大變故不成?果然是你這老小子找的事。”

耿哲面無表情道:“你還笑得出。”

“笑得出,怎麽笑不出。”蔣雲鶴道,“國家蛀蟲藏起來,我才笑不出,結果你的嗅覺這麽敏銳,直接給揪出來了,我合該大笑才是!”

三人同坐,案上鋪著當年運送軍糧的手續流程、經手的各州長官,這裏面的任何一環都有可能出問題,而這問題絕不可能是表面上的地方貪汙,他們必定是在京中有人遮掩,才有如此大的膽量。

耿哲將那糧草官的名姓畫出,道:“為免打草驚蛇,我沒有扣押此人,但是派人調查了統管運糧賬目的文官,此人已經卸職了。”

“卸職?”許祥眉峰微聚。

“沒錯。”

“可知此人卸職後去往何方?”蔣雲鶴問,“難道回老家了?”

“不曾,”耿哲道,“他連老家都沒回得去,中途便遭山匪劫掠,已經死了。”

“奇了。”蔣雲鶴怒極反笑,“皇城京中,竟然有山匪?京兆府尹是吃幹飯的……”

他說到這裏,忽然想起京兆府尹張魁已經因貪汙受賄而亡,連同中書令都被免職賦閑,接受內緝事廠的調查,心中突然不寒而栗。

蔣雲鶴看向許祥。

許祥沉吟不語良久,隨後才道:“那十幾箱金銀財物,確實是中書令府中送到張魁家中的,張魁也對此事供認不諱。”

“鬧事縱馬殺人、查出張魁……有人要讓他死無對證。”

耿哲冷道:“恐怕張魁自己還不知道,他究竟是受了中書令之子縱馬鬧市殺人的牽連,還是得到了與虎謀皮的報應。”

“這麽看來,那鬧市縱馬也顯得頗為詭異。”蔣雲鶴道,“看來前中書令府中這一趟,是免不了的了。”

鬧市縱馬殺人、牽連出張魁受賄一事,仿佛皆是為了掩蓋幕後者與張魁曾經的交易——而這樁交易,才是真正侵吞軍餉十萬石、不可恕的罪行。

“可此人沒有想到,皇帝陛下為張魁求情,以至於太後娘娘動了怒,清洗朝野上下,改換新天,倒是讓你有機會把這件事稟報出來。”

耿哲鎖眉道:“我看即便你去前中書令吳重山的府上,也得不到什麽結果,就算那匹馬被動了手腳,是不受控制的,這件事也過去太久,恐怕已經查無蹤跡。”

正在三人稍稍沉默時,許祥忽然開口:“昔日彈劾此事、上達天聽的禦史是誰?”

是監察禦史周堯。

蔣雲鶴渾身一激靈,當即起身,他一身麒麟衛服飾,腰間配刀,拱手道:“二位,今日將軍叩見太後之事,恐怕已經傳出去了,如今既然有一點眉目,時機匆促、刻不容緩,蔣某先行一步。”

說罷,蔣雲鶴便拎起麒麟圖樣的披風,扶刀轉身,跨出府門,調集麒麟衛前往周府。

余下兩人,皆靜坐在座位之上,各自沉思。

許祥掌管內獄,當日也參與了對於張魁的刑訊,他摩挲著手指,回想當日的一絲一縷的細節。

貪汙軍餉的人,竟然先殺掌管賬簿的文官、再計殺張魁,甚至兩者皆是先行買通、再行滅口,手段陰毒殘酷至此,要是深查下去,也許還有更多的罪狀可探。

“那本賬目……”許祥低聲道,“後來移交給了誰?”

耿哲道:“此人死後,自然有新官上任。只不過光是尋找賬本是不行的,既然敢這麽行事,那麽一定會弄虛作假,就算尋到當時運糧的細賬,恐怕還沒有我軍中記下的更真。”

許祥沉思了一會兒,隨後起身行禮道:“內獄筆錄繁雜,奴婢先行回去處理,便先告退了。”

耿哲猜到他或許想到什麽了,未曾阻攔。而是望著許祥離去的背影,在對方的身影離開府門時,他才心情復雜地想起——昔日的“朱墨案”,便是他率軍拿人,將謀逆叛亂的一眾押送下獄,也不知道此人現今如此面貌,有沒有懷著昔年之怨恨?

曾經被他擒拿下獄,受家族謀逆牽連的人。居然要跟他一同為神武軍的軍餉貪汙一案而共坐謀事,實在是世事玄奇。

但世事玄奇還不止這些。

許祥離開蔣府之後,一邊回想著有關張魁的內獄刑訊記錄,一邊敏銳地分析著朝野當中的變化。太後娘娘如此雷霆手段,居然沒能將貪汙之人清洗出來,此人藏得如此之深?還是說他已經……

思緒未果,空中飄起入秋小雨。

陪同他而來的小內侍打起一柄傘,道:“公公上轎吧,回內獄還有一段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