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第2/3頁)

在關於愛慕對象不解風情的這件事上,公主跟小鄭太醫一定有話題可聊。

惠寧二年七月初七,慈寧宮。

七夕佳節。

董靈鷲的七夕佳節被政務攪擾,即便昨夜讓小鄭太醫勸說動了,還攬著他緩了許久,但事到眼前,容不得人逃避忽略。

太後閱覽著麒麟衛連夜從監察禦史周堯處得到的蛛絲馬跡,案上還壓著一份當初審訊張魁的記錄。她提起禦筆,寫了一道懿旨,讓都察院、刑部、大理寺三司會審,容許內緝事廠秉筆太監許祥、麒麟衛指揮使蔣雲鶴旁聽。

這五方當中,就有三人是董太後的心腹耳目,即便是都察院禦史,也累年仰承皇太後恩情,這種三司會審幾乎是不可能被有心人插手的。

親手寫完這道懿旨,董靈鷲才擱下禦筆,道:“衡兒,謄抄一份,這份送到皇帝的歸元宮去。”

後半句是給瑞雪說的。

瑞雪姑姑垂首稱是,便上前接過了鄭玉衡手中研墨的活兒,低著眸光監督他謄寫旨意。

鄭玉衡已陪她到晌午,一面挽袖執筆,一面掃視著懿旨中的話語,輕問道:“這件事有眉目了麽?”

董靈鷲一手轉著小指上的護甲,眼中還顯露出沉思之態,她道:“周堯的供詞弊病百出,恐怕沒有說實話,要等三司會審的結果。至於張魁曾吐露的往來朝臣……朝野上下,哀家莫不是親自衡量,糾察到底,這麽大的動作,究竟漏了誰……”

鄭玉衡道:“竟然這麽不見棺材不掉淚……”

“周堯是你的同科進士,”董靈鷲瞥了他一眼,“吏部將他調為監察禦史,還不足一月。他是寒門子弟出身,可惜望族沒落,家中再無旁支,只有一個愛妻、一個女兒。”

鄭玉衡被這幾個字觸動三分,喃喃道:“家無余財、愛妻幼女……”

董靈鷲頷首。

“娘娘,”他忽然道,“就算是三司會審,他也不會說的。”

“為何?”董靈鷲問他。

“這樣的家世,太好拿捏了。”鄭玉衡很是冷靜地道,“他跟貪汙軍餉案有關,已經命犯死罪,若是背後貪腐者以妻女為威脅,即便是千刀萬剮,此人也絕不肯吐出半個字來。”

董靈鷲手中動作一頓,輕聲:“酷刑無數,死都是一種奢望,也能扛得下來麽?”

“可以的。”鄭玉衡回望著她,眼神中已經褪去了膽怯敬畏,很是專注,“若是為妻……為女,臣也可以。”

他險些就要把後半句“為女”給落下了。別看只是區區兩個字,要是忘記說,那就太沒個敬意、太沒自知之明了。

誰能稱她為妻?能稱她為妻的只有埋在皇陵裏的先聖人,他在眾人眼中,連明德帝的半分尊貴都比不上。

鄭玉衡飛快地低下頭,繼續謄寫旨意,將心思盡數收斂起來,卻還忍不住摸了一下臉。

董靈鷲倒是沒太注意他話中的停頓,而是被啟發了一點兒,指尖不疾不徐地叩著案側。

過了片刻,鄭玉衡將懿旨謄寫清楚,交給了瑞雪姑姑。瑞雪親自帶人送到歸元宮去。

這麽會兒的工夫,另一頭小廚房的內侍太監已經悄悄來問過三次了,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這時候眼瞅著瑞雪姑姑出去了,更是不知道如何是好。

內侍太監知道蔣內人與鄭太醫關系好,素來小鄭太醫又是在娘娘面前說得上話的,便悄然委托侍候熏香的蔣內人。

小太監道:“蔣姐姐玉安,快救救奴婢一命吧,娘娘再不用膳,那頭陛下、皇後娘娘問起,又要責罰我等侍奉不周了。”

蔣內人正添香,將金獸香籠的蓋子放下,朝正殿珠簾內望了一眼,道:“我又有什麽辦法,我區區一個從八品的長使,能在正殿裏伺候,已經很靠姑姑的擡愛了。”

小太監擦了擦額頭的汗,火燒火燎地,嗓子都啞了:“您不是跟小鄭大人說得上話麽?好姐姐,就當發發慈悲,一輩子記您的好。”

蔣內人看了看他,想到上回小鄭大人幫了她,也覺得鄭太醫脾氣甚好,或可懇求一番,便猶豫道:“我去試試,若是不成,你可不許說我。”

小太監點頭哈腰:“哪有的事,成不成都靠著姐姐的善心。”

蔣內人撂下香爐,先是凈了凈手,消去指間的濃香淡灰味兒。隨後從侍茶女使那處取了一盞茶,送到鄭玉衡案邊。

她不敢面對娘娘,所幸鄭玉衡此刻已寫完懿旨,沒有在董靈鷲的近身處,她才大著膽子來,奉茶時極小聲道:“娘娘還沒用膳呢。”

鄭玉衡果然從醫書間擡首,道:“……她方才忙,我不知怎麽開口。”

蔣內人道:“大人只要提一提我們這些為奴為婢的苦,娘娘自然不為難人的。”

鄭玉衡道:“好。”

蔣內人退下後,鄭玉衡便從案邊起身,悄悄走到董靈鷲的身側,見她對著刑訊記錄入神,不由得淺淺扯了一下她垂下的寬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