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第2/3頁)

孟誠臉色一熱,面露尷尬:“兒臣……兒臣初登大寶,萬事開頭難,況且母後不曾垂簾。兒臣登基親政,千頭萬緒難以理清,再加上母後常年批閱奏章、會見朝臣,各有忙碌,才不曾晨昏定省……兒臣不孝。”

董靈鷲很是大度,從來沒計較過這件事,微笑道:“哀家也早就免了皇後的昏定,她統管內宮,許多事哀家不曾經營,都要皇後裁決掌握,何必勞動彼此。既然你要來,那便為你安置一張書案,放在哀家的手畔吧。”

聞言,杜月婉立即雙手合起行禮,恭敬退下去辦。她的動作極為利落,很快將此事辦妥,連皇帝常用的寶墨都一一從歸元宮問清,提早預備起來。

“誠兒沒有老師了。”董靈鷲伸出手,握住他的手,“以後,母後可以做你的老師。”

孟誠聽她談及此事,又望向那張聖旨,心中不由得一悸,他已經比董靈鷲要高大那麽多,但在她的面前,孟誠卻始終覺得自己像個年幼的孩子,像是暖巢裏最孱弱的幼鳥,依偎在母親的羽翼之下。

他道:“……兒臣不想讓您失望的。”

董靈鷲道:“不能只是‘不想’。而是‘絕不會’,誠兒絕不會讓我失望,對不對?”

孟誠心中震顫,近似虔誠地應了一聲。

……

鄭玉衡做夢也沒想到,自己只是回了一趟太醫院收拾東西、處理雜事,穿好了官服回到慈寧宮,還沒見到娘娘,就先見到了皇帝陛下。

他輕快的腳步都猛地沉重了一刹。

孟誠正要離去,見到鄭玉衡後,他的動向一轉,忽然來到他面前。

余暉映照而來,圓領袍上隱隱亮起祥雲的暗紋,孟誠雙手交叉著,他用一種審視物品的目光看向鄭玉衡。

小鄭太醫躬身行禮:“臣……”

“好了,”孟誠不耐煩地道,“別來這套。你是什麽人,朕難道會不知道?”

鄭玉衡沉默了一下,心道,我是什麽人?

孟誠擡起下頷,神態跟公主幾乎一模一樣,只不過公主還有幾分嬌憨的可愛,放到他身上,就只剩下傲慢和看不慣的味道了。

“朕以後——”他很驕傲地說,“日日都會來。”

鄭玉衡心裏一抖。

小皇帝還沒說完,仍舊秉持著這種端正、又眼高於頂的語氣,帶著幾分得意地跟他宣布:“以後有朕在,什麽滿心鬼蜮伎倆的宵小之輩,都不能靠近朕的母後,就算你長得……有點姿色,朕也會監督鄭太醫的言行,一旦逾矩獻媚、心懷不軌,朕立刻就會發落了你。”

鄭玉衡忍不住掀起薄薄的眼皮,很輕很悄然地看了他一眼,心道這人是不是對娘娘的保護欲太膨脹了。

可他又冷靜下來,審視了一下自己。對方可是這個皇朝的新帝,是一位萬人之上的九五之尊,他說的話縱然一時不能實現,但成為皇帝的眼中釘——對於封建時代的任何一個生命來說,都是一件令人震悚的恐怖故事。

鄭玉衡將姿態放得非常謙卑,幾乎讓孟誠無法看清他的臉和神情:“臣對太後娘娘,一片敬愛尊重之心。”

他說得沒錯,尊重敬愛之心的確延綿不斷,可他邀寵討好的心思也像是水泡一樣升騰上湖面,一串一串地溢出、發亮,匯聚成一團。

這甚至不是為了權勢,只是單純地為了她——為了董太後的恩寵。他要她的目光,長久地停留在自己身上。

小皇帝看他低頭,很滿意地走了,自覺遏制住了母後身畔的不良之風。

禦駕才離開不久,鄭玉衡看了眼尋不到蹤跡的龍輦,這才踏入門檻,回到慈寧宮中。

才一進入,就見到董靈鷲常坐的書案邊,擺了一張同樣寬闊名貴的桌案,上面懸掛著各形制的禦筆、文房四寶、壘起的卷軸奏疏,一應俱全,顯然只有參政議政之人,才配得上這樣的細致待遇。

鄭玉衡好半晌沒出聲,心裏湧起一陣酸澀和委屈,煎熬得說不出話來。

他靠近董靈鷲身畔,撩起衣袍,跪在地上給她請脈。

董靈鷲一時不察,沒能把他扶起來,這才垂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輕輕問:“怎麽了?”

鄭玉衡吸了口氣,垂下的眼簾微微顫動,說:“臣……是不是要被趕走了?”

董靈鷲愣了一下:“何出此言?”

鄭玉衡道:“方才臣沖撞了陛下……”

“他跟你說什麽了?”

鄭玉衡閉口不答,只是伸手牽住董靈鷲的手指,將她的掌心貼在臉頰上,讓她撫摸著自己,聲音溫潤又可憐:“臣不能在殿前侍奉娘娘了嗎?”

董靈鷲其實有點看穿他,感覺小太醫好像多出來不少心思,有些驕縱。不過董靈鷲偏偏生不起氣來,只得把人從地上拉起來,笑著道:“你要跟哀家告皇帝的狀?”

鄭玉衡話語一噎,渾身僵硬地眨了下眼,道:“沒、沒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