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第2/3頁)

她的心是什麽做的?是無情寡欲的菩薩性嗎?什麽補償、什麽疼愛,都跟普度眾生一樣。小鄭太醫煎熬地快要受不了,她已經有整整兩日沒跟他說公事以外的話了,也沒有摸摸他的手、或是碰一碰他的臉。

整整兩日!二十四個時辰!

蔣內人以為他口中指得是陛下,便小心勸道:“那畢竟是聖人啊,怎能有不讓著他,不讓他舒心的?鄭大人務必要耐得住性子。來日方長呢。”

鄭玉衡道:“很是明顯嗎?”

蔣內人道:“陛下雖還沒看出來,但慈寧宮上下跟您相處多時,怎麽看不出?私底下我們交談,都想著寬慰您呢。”

說罷,蔣內人也不便停留太久,旋身過去,又做別的去了。

鄭玉衡深吸了一口氣,覺得自己在受刑。

他剛垂下頭,另一邊的孟誠便又望過來,掃了一眼,見這人還算規矩,便在話語中的空隙裏提起,有點兒試探董靈鷲心意的意思:“鄭節的復職詔書,兒臣昨日也遣人擬過了,可以讓他回禦史台供職。”

董靈鷲道:“哀家為你選了幾個忠言直諫的能臣,若是歷練得成,日後這些上了資歷、卻迂腐不化的循吏,你可以革除賦閑一些。”

孟誠見她沒有因為鄭玉衡,便偏私於他的家人,心裏又舒服了一分,道:“兒臣省得,勞動母後費心。”

董靈鷲又道:“那個叫……邢文昌的,他可有上表?”

孟誠道:“邢禦史,說到這個人,倒也很有意思。此人在母後糾察朝政貪汙、將諸臣傳進刑部問話之時,他很是上了一些大逆不道的奏表,不過這件事一出,邢禦史倒沒口伐筆誅,憤而上了許祥在京中的私宅,險些動起手來。”

董靈鷲挑了下眉:“沒聽許祥說過。”

孟誠又道:“許秉筆一貫寡言,想是還沒學會討好主子吧。”

小皇帝也知曉許祥的出身,不以為意地帶了一句,繼續道:“幸好盈盈路過,公主府護衛將邢禦史連同他的家奴捉了出來,問及緣由,盈盈竟然自作主張,將邢禦史送進了內獄,跟罪臣周堯當面對質。”

“這兩人是同榜進士。”董靈鷲說到這裏,瞥了鄭玉衡一眼。

小皇帝沒發覺,跟母後相告道:“內獄那種地方,豈是沒有腰牌詔令能擅進的?只是兒臣慣壞了盈盈,她帶著人闖進去,因為是大殷的金枝玉葉,無人攔阻,竟把邢禦史跟周堯面對面關了一日,翌日才松口把人放出來,母後一定料想不到——”

孟誠搖了搖頭,笑道:“簡直是個笑話,邢禦史從內獄出來,居然筆鋒一轉,大罵那些捕風捉影、造謠生事的文官,說他們居心叵測,質疑皇太後陛下,有不臣之心。”

“皇太後陛下”,這個略顯諂媚的稱呼,竟然出現在邢文昌的口中筆下,幾乎有一種荒謬的戲劇感。

連董靈鷲都忍不住搖頭笑嘆:“這性子……”

她話沒說完,突然又想到,盈盈路過許祥在京中的私宅?就算再有體面的太監內侍,也不會將私宅買在公主府周遭吧?盈盈所居的鴻雁街,前是臨安王府故居,後是公侯人家,出入者皆封侯拜相……就算是皇帝身邊的商愷,也沒有將私宅購置在此處的道理。

她還沒深入考慮,孟誠便又旁敲側擊地問:“前幾日呈到歸元宮的公文裏,有些文章的字跡,似乎不是女尚書的。”

出於對瑞雪、月婉兩人資歷和身份的重視,像她們這種管理奏章文書的高級女官,皇帝偶爾也會在太後娘娘面前以“女尚書”相稱,以表尊重。

董靈鷲想起,前幾日忙碌時,鄭玉衡可是抄了不少公文,他那手字行雲流水、開闊舒展,與女官們的簪花小楷大不相同,讓孟誠看出來,也是常理中事。

她道:“皇帝覺得那字可還好?”

孟誠想先問清是誰寫的,才好評價,不然若是誇獎了那個居心叵測的年輕太醫,不是讓母後更看重他了嗎?便道:“也不過如此。”

董靈鷲掀開奏疏,掃了一眼上面小皇帝的朱批,一邊端詳、一邊淡淡道:“噢——不過如此。”

孟誠見她這樣,不禁尷尬臉紅,因為他的朱批實在比不上那份行雲流水,只好如實道:“兒臣……咳,雖然不過如此,但一定也是執筆者多年辛苦磨練而成的,應當嘉獎才是。”

與其說是誇鄭玉衡,不如說孟誠是為自己找補。

董靈鷲面帶笑意,伸手示意了一下李瑞雪。瑞雪便立即會意,跟小女使吩咐一句,大約只過了幾息,鄭玉衡便從簾外角落裏走上前,溫潤謙順地向兩人請安。

孟誠這才近距離地正眼看他。

上一次兩人見面,鄭玉衡是穿著官服,官帽齊整、遮蔽了一半的容色。但這件淡煙灰的常衣卻很襯他,墨發玉簪,清瘦挺拔,衣襟被扣子一個個地系起,衣料掩合到脖頸,除了手和臉之外,連半點肌膚都不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