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第2/3頁)

董靈鷲想起他之前想問的事,道:“你方才想問什麽,還記得麽?”

指節下的眼睫眨了眨,拂過肌膚,有一種細微的癢。

“嗯……”鄭玉衡的嗓音有點沉,被酒濾過,也有些微沙啞,“臣是想問娘娘,為什麽太醫院的脈案和記錄中,從沒記載過您……從熙寧三年……之後就不能生育的事……”

董靈鷲撫摸他的動作一頓。

鄭玉衡醉成這樣,居然真的還記得。

“我以為你跟你老師一樣,知道把不該問的話藏在肚子裏。”董靈鷲並沒生氣,語調有點慵懶。

鄭玉衡慢慢道:“藏了,要藏成心病。”

董靈鷲揚唇微笑,說:“你不怕提起哀家的傷心事?”

鄭玉衡神情一緊,呼吸稍促,連忙道:“娘娘別傷心,我錯了。”

“慣會認錯。”董靈鷲說,“從來不好好反思自己。鄭侍禦史也真是,待你太粗糙隨意,將你養成這麽一個性子。”

鄭玉衡眼巴巴地看著她,也不敢繼續問了。

董靈鷲道:“這事兒太醫院裏沒記載,你就不覺得是個忌諱?”

鄭玉衡遲鈍地想了想,將下頷抵在她的手上,說:“應該是個忌諱……”

“當時你老師侍奉時,這是萬萬不可提起的。”董靈鷲道,“我年輕時雖然謹慎,可事事也有周到不了的地方,百密一疏……”

她提起鄭玉衡藏在心裏的疑問。

熙寧三年,嚴冬,風雪大盛。

彼時的董靈鷲只有二十歲。她是真正意義上的艷冠群芳,哪怕明德帝的後妃大多出挑,各有不同的風韻,但在她們心底,也不得不承認,這世上只有這位國色牡丹,才是花中第一流。

風雪大作,董靈鷲從歸元宮出來,周圍的宮人為她披上厚氅,添置手爐,將皇後的鳳轎擦了又擦,她跨出門檻,又忽然被孟臻叫住了。

董靈鷲回首,年輕帝王伸出手,將皇後的厚氅重新整了整,又貼手探了一下手爐的溫度,道:“不再留一留嗎?”

董靈鷲搖頭,對他笑著說:“我才不陪你挨他們的罵,你說,先帝待他們殘暴兇狠,他們卻說先帝果決明斷、英明神武,陛下對非議倒是包容仁慈,他們卻覺得陛下軟弱可欺,哎呀,臣妾已經勸得累了,你再不處罰,我也受不了這種氣了。”

孟臻愧道:“讓梓潼掛心了,只是我們若不忍讓……前朝後宮,還是要顧全大局。”

“我知道……”董靈鷲沉吟了一下,“務必以征平西北為要。她再怎麽狂妄越制,都是表面功夫,沒什麽的。”

孟臻默了一瞬,用力地擁了她一下。

帝後自歸元宮前分別,董靈鷲啟程回鳳藻宮,路上捧著手爐,在暖轎之內沉思,她將腦海裏的思路一一捋順——陛下登基不久,這片爛攤子也沒有整理得多順心,猶是百廢待興的局面,朝中曾經是太子黨羽、如今是孟臻親信依仗的武臣,恰恰是秦貴妃的嫡親兄長。

也是這位秦將軍,如今領旨征西,捷報頻傳,威武之勢,甚至更甚於皇帝。秦家上下皆是朝中棟梁,當年在東府,為了爭取他們家族的力量,秦貴妃以側妃之位入府,但實際上,秦家上下都暗暗期望著秦家女能夠取代董靈鷲,成為太子妃、成為皇後。

如此一來,他們便是三朝元老,出了兩代皇後,家族龐大,根深蒂固,這種參天的富貴至極,誰能不羨慕呢?特別是近年來董太師年邁,體弱多病,已漸漸有不如人的跡象。

這些情況,董靈鷲都一一歷數在心。她對秦貴妃近半年來的接連挑釁視若無睹,對她的逾制、專橫、霸道,也隱忍不發,從來和顏悅色,沒有過一句苛責。

在眾人眼中,秦貴妃在後宮的滔天權勢,已經蓋過了皇後,若不是皇後因參政之故,能夠自由出入歸元宮,恐怕早已不是如今的場面了,甚至還有人私下揣測,此次秦將軍立下大功歸來,必能逼陛下廢後、另立秦家女。

外戚迫使廢後的例子,雖然不多,但也絕不是沒有。尤其是中宮已有一子一女,而秦貴妃的骨肉尚在腹中,已被診出是個男胎,這情勢就更加到了針鋒相對、圖窮匕見的境地。

對此,董靈鷲從來沒有對外發過脾氣。

但她不是沒有生氣過。

鳳駕停在了宮門前,董靈鷲褪去厚氅,散掉身上的漫漫寒意,先去寢殿看了看年紀尚小的一雙兒女。

盈盈前幾日被風吹了,有點發熱,這些天都是她哥哥和乳母一起照料,甚至還是誠兒每日試探藥溫,給妹妹喂藥的。

既要試探藥溫,就不免要喝下去一些。誠兒素日耐不得苦,但為了盈盈妹妹,倒是很堅強。

董靈鷲進來時,藥盅正好裝滿,小皇子正拿著扇子扇風,想要讓藥盅快點涼下來,見到母後進來,誠兒先是眼前一亮,想撲過去,又看了看乳母,看了看她身後的諸宮人,板著臉低頭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