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第2/3頁)

在這種背景音之下,董靈鷲也覺得自己非常放空、十分安定。

香爐上的煙燒得弱了,蔣內人上前更換。

此時,一個急匆匆的背影從小門轉進來,一身秉筆太監的鮮亮公服,手裏捧著三本約有一指厚的奏本,最上方是一封黏著五彩羽毛、蓋著紅色封泥的信。

宣靖雲跨入門中,沒有像往常一樣先問問慈寧宮裏頭怎麽樣,而是直接從一側進入,避開了各位主子們的位置,完全不經由其他人傳遞,疾走而去,一直到董靈鷲身旁。

“太後,”宣都知低頭遞上,“馬上飛遞,六百裏加急。”

六百裏加急,並不是指相距六百裏,是說換馬不換人,日行六百裏傳遞消息,一般只有軍情才用此急報。

他的聲音很低,在慈寧宮打牌的嬪禦們都沒有聽清,麗妃甚至都沒看見宣都知進來,只有她手畔的鄭玉衡聽到了只言片語。

董靈鷲面色未變,沒有表現出太鮮明的急迫之情,取下信件,朝身側伸手。

鄭玉衡立即將一柄裁信玉刀呈給她。

瑞雪姑姑不在的時候,鄭玉衡服侍得也十分順心,對董太後一舉一動的言下之意都清晰無比。

董靈鷲用裁信刀拆了封泥,將裏面的紙張抽出來,展信閱讀。

她的手緩慢地摩挲著信尾,很快便閱讀完畢,又將下方的幾本奏表換上來,一本本飛快地看去。

王皇後見她有了正事,立即壓下聲量,然後用力捅了麗妃一下,眉目微冷地示意她小點聲兒。麗妃原本不想聽見,可發現是婆婆的事,乖如鵪鶉地捂住了嘴。

幾人的動作雖然還繼續,但聲音一下子就弱了下去。

董靈鷲看了一會兒,一直將三本折子都看完。然後將信壓在手中,神情無波地擡起眼,跟王皇後道:“你們去鳳藻宮玩兒吧,哀家有些累了。”

王皇後等人起身行禮,她身側的女使除了扶起王婉柔之外,還一同扶起了挺著肚子的魏夫人張氏。

三人後退幾步,正要離去,董靈鷲又忽然叫住:“張娘子的產期在什麽時候?”

王皇後答到:“產期已近,接生婆子、乳娘等都候在兒臣宮中,不會有差池的。”

“好。”董靈鷲道,“去吧。”

等到幾人出了慈寧宮後,宣靖雲立即給瑞雪打了個眼色,李瑞雪會意地讓侍書女史等人入殿伺候。她一走到董靈鷲身畔,立刻就意識到這一次的事並非小事。

太後扣在信封上的手指節繃緊。

她心中一跳,從旁問道:“太後娘娘……”

董靈鷲才反應過來似的松開手,重新展信,盯著信尾的那幾個字。

這信上的意思是,神武軍去晚了一步,魏侍郎以命護送國庫下達賑災的賬本,一直拖到耿將軍率人登船。他被賊人砍了數刀,重傷昏迷,生死不知。

她看了好半晌,忽然被冬日的空氣給嗆到了,捂著唇咳嗽了好幾聲,在疾咳中挑出一個間隙,聲音有點啞:“擬旨。”

“你,”她隨意指了一個女史,“寫。”

這位侍書女史是第一次上差當值,被她的氣勢語氣所懾,微微發抖地上前執筆。筆尖蘸了蘸墨,手顫地有些握不住。

董靈鷲咳嗽不止,擡手喝了瑞雪呈上來的止咳梨湯,皺著一雙遠山黛眉,語氣重了些,“鄭玉衡。”

鄭玉衡立即上前,取下女史手中的筆,眉目內斂地等候示下。

董靈鷲這才口述下去。

偌大的正殿當中,除了她微微沙啞、但字句清晰的聲音之外,再無任何響動,連初冬尋找吃食的鳥雀也不敢落在屋檐上。

董靈鷲說了旨意後,已經口幹舌燥。她最後道:“……讓耿哲就這麽辦吧,直接追查下去,不必太過瞻前顧後、別跟他們地方的人繞文臣那些混賬彎子,如有阻礙、如有不合規矩之言,哀家特許他先斬後奏。要是出了事——有大殷的皇太後給他擔著!”

董靈鷲站起身,卻沒有回寢殿,她胸口悶得厲害,有些聽不清東西,殿內又因保持溫暖而沒有開窗,便更加煩悶。

瑞雪扶著她,一直走出宮門,立在長廊底下透氣。

董靈鷲這次是真被冬日的冷風迎面嗆了一口。她喉間像燒著了一樣,一股被激怒的急火從臟腑間返上來,幾乎如潮水般撞著心脈。她走了幾步,握住瑞雪的手,繼續道:

“去告訴歸元宮,從今日起,這件事要他日日決斷,無論神武軍的回報何時來,無論是多深的夜,他都得起來批復,來跟哀家、跟朝臣面議!這件事要是做得不好,豈非什麽地方都能藐視中央,藐視天子?如今是惠寧二年,不是熙寧二年,在這個時候,都有人敢對欽差動手,要是哀家死了,是不是立即就有人敢造他的反?!”

“娘娘千秋萬歲,絕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