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第2/3頁)

就因為鄭玉衡的不舍,等他出門的時候,正巧碰見小皇帝來請安。

兩人都兩天一夜沒好好休息,鄭玉衡還在慈寧宮睡了幾個時辰,孟誠那是活生生地睡不著覺,一閉上眼就是各個宰執大臣在面前爭吵、彼此攻訐、議論得天昏地暗的模樣。

他頭痛萬分,眼下浮著一片烏青。兩人打了個照面,鄭玉衡倒是規矩地行禮了,孟誠卻站著沒動。

小皇帝不知道鄭太醫還被委派了別的事務,更不了解基層官僚算不對帳的痛苦,在他眼中,鄭玉衡只有伺候他母親、照顧太後身體康健這一件正事而已。

孟誠望見他微紅未消的眼角、精神不足的模樣,頓時就有些禁不住發散聯想,一時惱了,轉頭跟眾人道:“都退下。”

他拽著鄭玉衡到庭中無人處,兩人立在還沒消融的殘雪邊。

小皇帝把他扯過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才松手就劈頭蓋臉地罵:“你知不知道自己伺候的是誰?怎麽著也得顧忌著太後的身體吧?你知道她白天有多繁忙,人人要是都像你似的清閑,把心思往這事兒上使力,這日子也過不下去了!”

鄭玉衡:“……”什麽事兒?

陛下是不是誤會了什麽?

他摸了摸自己的臉,恍然大悟。

孟誠簡直恨鐵不成鋼:“朕都退讓到這個地步了,留你的命是為了母後開心,你別得寸進尺,欺負朕的一片孝心!”

鄭玉衡輕咳了一聲,表面上一派純良地道:“君臣有別,臣怎麽會欺負陛下呢?”

“你別太過分!”孟誠惡狠狠地道,“等朕收拾完國事,就給母後找個溫順聽話的,把你這個混賬給換掉。”

鄭玉衡想到戶部那些賬本,心道這國事陛下恐怕是收拾不完了。至於“溫順聽話”,全天下沒有人比他更溫順、更聽話。

他拉住孟誠,真心解釋道:“陛下誤會了,臣並沒耽誤娘娘修養身體。”

孟誠以己度人,覺得要是他有天天陪王姐姐做夜間活動的工夫,起碼半宿都得鬧得她睡不著覺,兩人年紀相仿,孟誠才不信鄭玉衡有多好的自制力,這人肉眼可見地被母後寵得沒邊兒了。

小皇帝甩開他的手:“騙子。”

說完就走了。

鄭玉衡也沒好上去辯解,只是嘆了口氣,心裏琢磨著:

“這是不是真跟這對孟家父子有點兒犯沖啊,不就是喜歡明德帝的結發妻子、孟誠的親生母親、大殷的太後嗎?哪有這麽招人恨……”

看起來,小鄭太醫對自己的“可恨”程度,還沒有正確的認知呢。

……

惠寧二年十月下旬,耿哲領兵回朝。

他只領了一千兵前去保護魏缺魏侍郎,雖然到晚了一步,但好在魏侍郎並沒有出什麽大事,雖然至今臥床休息,起碼性命無憂。

而早在耿哲回朝的前幾日,魏叔滿的妻子張氏就誕下了一個男孩兒,是魏家這一代的長房長孫,母子平安,消息傳過去時,魏缺就是在床上都激動得傷口差點裂開,險些樂極生悲。

耿哲回朝後,有皇太後為靠山,自然是有功無過,只填補了一道章程,就將先斬後奏的事情輕輕揭過,只是惹得禦史台長官衛澤方大為不滿。

他雖然不滿,但礙於董靈鷲威勢、諸臣勸阻,所以最後也只得放棄了。只得看著耿將軍再受封賞、加官進爵,受封泰寧侯。

至於這大肆封賞的用意……朝中有眼睛的人都知道,這是在為商議開春出兵的戰事做前奏,給朝中的文武百官都施加了一層無形的壓力。

二十五日,朔風盛,小雪。

董靈鷲的書案前擺放著花瓶,瓶中又換了新摘的紅梅,朵朵鮮妍動人。

她正修改小皇帝批復過的折子,瑞雪挽袖侍墨,將一方徽墨在硯台中磨開,殿內寂靜無聲時,先前宣靖雲拎回來的鸚鵡立在爐子邊的木架上,忽然朝著外面扭過頭學舌道:“喲,宣大人來啦,宣大人來啦!”

“哎呀。”宣靖雲被嚇了一跳,差點撞在鸚鵡架子上,他一邊指著鸚鵡,一邊側身走過來,“這是誰教它的?慈寧宮的女官大人們脾氣都不得了,總拿奴婢一個人取笑,殿裏這麽多‘大人’,奴婢怎麽能稱‘大人’呢?”

瑞雪掩唇暗笑,連董靈鷲也微微揚唇,停了下筆。

宣靖雲上前來,先是跪地行禮,然後起身靠近,側首低語道:“娘娘實在英明,您怎麽就知道商愷拿著陛下的名義,在京郊一帶收田斂財呢?奴婢回去一打聽,沒人知道是誰的田,當地的佃農只知道是宮裏貴人的田地,書院那頭更不知曉,可後省的賬目一查,宮裏的銀子一對,喲,那可真是‘老祖宗’的產業呀。奴婢從這邊往回查,終於揪著個尾巴。”

商愷是皇帝身邊的掌印太監,在名義上是整個後省宦官之首,新入宮的閹童、宮女,尊敬起來,都叫他一聲‘老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