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第2/3頁)

孟臻想要翻下去不弄臟她的床榻,被董靈鷲一道眼神凍住了。

他看了她好久,半晌忽然笑起來,說:“跟檀娘待了一個月,還是第一次見你發脾氣。”

董靈鷲道:“我常常發怒,只是不對著太子殿下發。要是你拿‘賢惠’這兩個字來壓制我,我只會更怒。”

“原來你是這樣的,我就說董太師的女公子居然如此溫婉嫻靜,看來都是忍著本宮呢。”

“這時候想起自己是太子來了,要擺架子,晚了。”她注意到自稱的變化,“都怪我被你口中的誠心實意迷惑,嫁給你之後沒過上一天安生日子,還能撞見夫君這麽一身帶血、不要命的回來,阿彌陀佛,我真是尋了一門好姻緣,想必也能氣得跟你一樣少活幾年吧。”

這時候他們兩人都還太過年輕,玩笑就只是玩笑、氣話也只是氣話,不懂得什麽叫一語成讖,一念成真。

孟臻怕她反悔,被嚇住了,連忙拉住她的手道:“我是急了些,但我是因為……”

“因為什麽?”

孟臻猶豫了好半天,許久才道:“我入京途中,見到有一家門戶外的杏樹枝葉伸出來了,上面的杏子又大又圓,有賊人在墻外偷摘……”

董靈鷲睜大眼睛,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他身底下的這張床,提聲:“你懷疑我紅杏出墻?孟子榮,不是你求我嫁給你的時候了,你這人變臉怎麽變得這麽快?小曼,快去把東宮的內賬拿給太子爺,讓咱們爺也算算,我有沒有那個鉆出墻外的工夫——”

小曼脆生生應道:“噯,奴婢這就去。”

“別去,回來!”孟臻把董靈鷲抱在懷裏,硬是起身,喊道,“怎麽我叫你你不理,太子妃叫你你什麽都幹?你是誰養得丫鬟啊。”

“誰養的。”董靈鷲推開他,坐在榻上,伸手攏著散掉的頭發,“我也不知道是誰養的,你們天家兒郎,外表花團錦簇,進來連個糊窗戶紙的錢都沒有,內裏虧空成這樣,你家丫鬟餓得都要比趙飛燕還輕了!要是沒有我,她連人帶棺木燒出來都沒有五斤。”

孟臻道:“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檀娘,哎,你別走啊……不是,這屋……”

董靈鷲在門口回首,懶懶地瞥他一眼:“這屋也不是我的,本來就是咱們太子爺的,你養得東府,你的屋子,你住。”

她踏出門檻,讓人哐嘰一聲栓上門,把太子爺關在裏頭。這才整了整發鬢,跟一旁的侍女道:“去太醫院請劉太醫來,就說是我吹了風,不知是風寒傷風、還是風熱傷風。請他來看看……等劉太醫一來,就把他和太子爺關一起,治不好一個都不許放出來。”

“是。”

於是,在這個月明星稀的夜晚,孟臻連董靈鷲的頭發絲兒都沒再摸到,結結實實地跟劉太醫在同一間房裏治傷換藥,過了一整夜。次日,太子爺令人砍伐東宮周遭的所有杏樹燒柴,之後的很多年裏,朝野內外都知道太子殿下不喜歡杏樹,一見到就會皺眉,但卻不知道其中的原因。

這的確是件妙事。

這是孟誠在別人那裏絕對聽不到的。區區兩年過去,在他腦海裏關於“父親”的記憶,已經流竄四散,被磨得光華黯淡。他急於尋找這位曾經為他編織安全港灣的人留下來的蹤跡。

小皇帝像是找到了能讓自己感到安全和幸福的話題。這才是他的家庭,他情深意篤的父皇和母後……孟誠吸了口氣,在現實面前,這短暫的幻想也逐漸消散,燭火平靜,他與自己最敬愛孝順的母親相對而坐。

他問:“我爹真是因為這個原因才趕回來的嗎?”

董靈鷲笑了一聲,搖了搖頭:“當然不是。”

“那……”

“他是怕有人對東宮動手。”董靈鷲道,“怕在他受襲的同時,也有人會對我暗下殺手,破除東宮與我父的聯合之勢。幸好,在那時候,這些人還看不上我這個徒有才名的‘區區女子’。”

孟誠頓了頓,道:“自母後在前,兒臣已不敢看輕女子。我對皇後既愛慕,又敬重,對嬪禦們……雖然煩惱,但也忌憚、戒備,保持距離,從不耽溺女色。”

“這是哀家給你的警醒嗎?”董靈鷲微笑著問,“你會不會害怕身邊出現一個像母後這樣的人,而且比我還要鋒利、尖銳、年輕氣盛,並且是一個女子,要跟你爭奪世上最高的權利。”

孟誠陷入沉默的思索,他似乎極為認真的考慮了許久,然後道:“如果母後想要臨朝稱制,兒臣會松一口氣,但還是會感到失落。如果出現了這樣一個人,說實話,除了皇後和盈盈以外,兒臣會恨不得將她掐滅在萌芽當中,絕不可能讓出半分的權力。”

董靈鷲道:“統治者大多如是。權力這種東西,就像一味成癮的毒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