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第2/3頁)

董靈鷲轉頭問鄭玉衡:“這是宮規?”

鄭玉衡道:“是有這條,臣背過。”

他還背過?董靈鷲瞥了他一眼,覺得小鄭太醫這學得還不少,但沒怎麽深問。

董靈鷲對後宮的事關注得不夠,只是這倆小丫頭在她眼裏的年紀實在太小了,於是環顧四周,跟兩人道:“快起來吧,你們這個年紀,是不該喝酒的,就算喝也要有個量,哀家不跟杜尚儀說,咱們假裝沒這回事兒。”

兩人一愣,不知道是千恩萬謝得好,還是繼續求饒得好,直到望見鄭玉衡掩唇輕咳,提示似的望了望他們,小宮人才慌忙謝了恩起身。

董靈鷲將一切盡收眼底,默然不語,只轉身進入,回寢殿裏烘去冷氣,而後更衣時,才趁著鄭玉衡給她解去腰上瓔珞時低聲調侃:“你倒是個好人,連給哀家守門的宮人都知道你的好處,想必是素來廣施恩情,對誰都如此。”

鄭玉衡怔了一下,總覺得這話的味道有點兒不對,但他還沒能一下子醒悟過來,遲疑地解釋道:“上夜在宮門當值,掌燈、打更,冬日裏太過寒冷,我見很多年幼的女使實在挨不過,便跟崔女使說過,讓她們能借用侍藥間的爐子溫酒。”

董靈鷲道:“熱酒暖身,但酒後凍死人的例子也不少。”

鄭玉衡回復:“飲酒是將熱激出來,走心竄經,活絡散寒。但一暖起來,容易對寒冷失去敏銳,所以崔內人也不許她們太過飲用。”

他剛解下對方腰身上的瓔珞,便覺他的手腕被輕輕握住。董靈鷲柔軟的手覆蓋上來,挽起衣料,沿著骨骼脈絡,如蛇一般伏動撫摸。

溫熱的氣息伴著一股馥郁香氣湧入肺腑。

“這麽施恩施義的,怎麽不記得也為我打算打算?”

鄭玉衡幾乎愣住,他積累的憂慮忽而上湧,一手回攬住她的腰,低語出聲:“我為您的病,也不知道試過了多少方子,嘗過了多少辦法,可究竟是我醫術不精,還是藥石有限?光是那份陳年的余毒未清,就難倒了我不少日子,可後來分明有了頭緒,卻發現這就是要用,也得一個強健受得住的身子才能用……何況,您的心裏也沒有自己。沒有一日放下過朝政公事,休息得不夠,這要臣怎麽為您打算呢?”

他這話有點抑郁傷懷的味道,董靈鷲也不知這怎麽就惹了他傷心,連忙道:“想是這次說錯了話,鄭太醫你什麽時候都惦記著這份病,我都知道的。”

鄭玉衡緊緊地把她抱住,用她的手按住自己的眼睛,等眼角的熱度下去些,才吸了口氣,繼續褪去她身上的華服,半跪在地上脫下她的金繡鳳履。

柔軟的素衫垂在他手背上,要是在往常,他肯定已經湊上來暖/床了,沒想到今日有了點氣性,還跟著有了些骨氣,連枕邊風也不吹,等她就寢後,合著衣衫坐在榻邊翻醫書。

董靈鷲的寢殿裏也放著他的好幾本書,大多是一些晦澀的古籍殘典、孤本醫經,偶爾也有些戶部的事帶回來。只不過他向來收納規整得很好,平日裏輕易是看不到的。

她側身睡,順著燭火和床帳微動的間隙,靜靜地望了他一會兒,敲了敲床沿。

鄭玉衡有點沒緩過勁兒來,喉嚨裏還壓著一口氣,故意道:“您睡吧,臣今日是個諍臣,絕不做小人之行徑。”

他話是這麽說,可臉上的表情卻在喊著“快來哄我快來哄我”,既有點被寵出來的傲氣,還有點矜持的嬌氣。

董靈鷲道:“是燈太亮了。”

鄭玉衡:“……哦。”

他默默把燭火熄了,心道以前都是點著的,怎麽就今兒她覺得亮了?他摸著黑爬上床,鉆進錦被裏,不好意思但沒台階也要硬下地把董靈鷲抱在懷裏。

董靈鷲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耳朵,熱得驚人。

太過濃稠的黑暗充斥著整個寢殿。彼此的呼吸越來越清晰、落入耳中,越來越緊繃,仿佛跟心聲同頻。

鄭玉衡:“我……”

董靈鷲:“你……”

兩人同時開口,又停下。

安靜片刻,董靈鷲道:“你先說。”

鄭玉衡抱著她,在她的肩頭吸了好幾口,像心理建設似的躊躇了片刻,道:“檀娘,我平日裏不說,是為了你的心。你的心不屬於我,屬於這片國土,屬於今日像殿外那兩個小宮人一樣的每一個百姓臣民。如果我為了我的心,為了治好你,就讓你徹底放下,放棄責任、權利、抱負,這樣我就太自私了。”

董靈鷲道:“……我知道。我要說的也是這個。”

“我比任何人都在意你,願意為你打算。可是依如今這個情景,我能做到的事情還太稀少,太有限。”他傾訴道,“能讓你少操心一分,我便離我的目的又近了一分。檀娘,你什麽時候能好好吃飯、好好休息,不再滿腹心事,不再千思百慮,以養身養病為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