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第2/3頁)

董靈鷲注視著他時,也在心裏想,小鄭太醫已經不純粹是她的“愛寵”了,他如此矛盾,又如此純粹,無辜無害,卻又比滿身尖刺更能拿捏到她的情緒,他是最柔順的獵物,也是最精明的獵人。

這話題基本終結的時候,鄭玉衡理了理衣袖,重新給她換了一盞溫熱的茶,仍是熟悉的仰天雪綠。

董靈鷲接過茶杯,他轉身交遞收手的空隙裏,忽然在最後問道:“就算沒有臣,也不會影響您的謀略決斷、秉鈞執政,對不對?”

她思考了片刻,望著對方被日光暈染著、滿是暖黃華光的半身,輕輕地點頭。

董靈鷲原以為他會不甘心,會撒嬌,但是鄭玉衡反而松了口氣,道:“您一定要做自己想做的事,不要因為別人而改變,不管那個人是誰,我希望檀娘一生為自己、和自己的理想而活著。”

董靈鷲原本想說,世上大多美好的東西都是要打碎給人看的,她的理念和最初所想早就破滅。可是看到他的臉龐,她突然不忍心這樣說,只能答應下來。

“好。”

……

在運糧官名單議定,朝野內外為之籌備,上下忙碌運轉之時,另一件事也終究塵埃落定——即“代詔公主”之事。

董靈鷲表明欲隱退的意願,卻賜封公主制誥,令其承擔幾乎為“女相”的職權。這事鬧得驚天動地,朝野一片沸沸騰騰,加上連皇帝都毫無異議地復批了,京中多得是人坐不住。

如她所料,懿旨下達之初,就有幾個重臣哭天喊地,訴天地之不公,求太後娘娘收回成命,更有激進者,甚至上書皇帝,認為應當讓“聖後垂簾”,臨朝而治,全然不顧一位成年天子的體面。

這時候,風向就像在峽谷裏轉了一道大彎兒,素日裏罵“欲攔朝綱”、“牝雞司晨”的幾個禦史,徹底變成了縮頭烏龜,就連屁也不敢放一個了,生怕眾人群情激奮之下把太後隱退之事歸咎在自己身上。

三日之內,六位領參知政事、領樞密使的重臣,持魚袋官印進宮面聖,要麽就是在歸元宮指天罵地,痛哭流涕,要麽就是在慈寧宮言辭懇切。

他們是真的被董靈鷲騙了麽?——那也未必,這些人跟董太後也算是“共事”二十載,怎麽會不知道她的心意和手腕,在眼看著新帝權力不盛、能力不足的時候,她就此不問政務的可能性實在不大。

只不過太後娘娘既然支起來一道戲台子,鑼鼓喧天鞭炮齊鳴地伴上了,那麽該演就還是得演,不然底下人心惶惶,在這杵著又下不來台,所以不管是耿直的、精明的、還是滿腹城府的,都紛紛前來規勸。

在董靈鷲跟朝廷的“砍價”當中,旨意最終被收回,公主也被允準作為大理寺卿王明嚴的女弟子,參與到對《大殷律疏議》的休整和規定當中,可以提出建議、學習律法。

在這個過程當中,孟誠可謂是大開眼界。

一則,母後實在演技驚人,說是頭疼耳鳴、一身孱弱,這些病症她的確有,可她的年紀擺在那裏,竟然讓諸位大她許多的老臣都愧疚不已、淚灑當場,這份拿捏精準的表演功夫,孟誠自覺望塵莫及。

二則,皇權旨意與相權臣工的廝殺計議,這一遭展現得明明白白,不過是你退一步,我進一步,達成一個雙方妥協的平衡,實質上跟市場買菜也沒有太大分別。可就是這樣的沒有硝煙的爭權奪利,卻能促成公主修法這樣令人詫異的結果。

最後則是……他的小妹什麽時候有心做這種事了?!

孟誠一頭霧水,滿腦子懵圈,最後是盤問了公主府的都知,才發現盈盈近些時日都在大理寺修習,他撐著禦案想了一會兒,心裏覺得有點兒古怪,又問:“公主平日裏除了跟王先生,還跟別的人來往嗎?”

公主府都知是李瑞雪的對食,姓季,他懷裏揣著一個名字,可並不敢告訴給皇帝,只得說:“殿下只跟王大人,還有王大公子稍有來往,再就是一眾修法的文士。”

孟誠回憶了一下:“王先生的長子……王兆鶴,字嶽知?他還沒娶親吧。”

季都知低首道:“奴婢不知。”

“他確是沒娶親。”孟誠倒是想起來了,很是自信地道,“我們盈盈金枝玉葉、天姿國色,這些年輕人仰慕她也是應該的。”

季都知手裏捏了把汗,說是也不好,說不是也不好,只得硬著頭皮道:“殿下聰敏好學,又有一片仁心。”

孟誠道:“那當然,先前那個什麽駙馬純粹是不識擡舉。”

他只是想到哪兒說到哪兒,暫時沒有亂點鴛鴦譜的心思,遣人將季都知送回去後,問了問日子。

出了年關,再過一月左右,就是春來破冰之時,而糧草後勤大多在軍事之前而動,所以運糧官員,特別是到地方監督提糧的官員,要在大軍開拔之前起身趕赴。